一枚银质怀表落入庄生晓梦掌心,叩开镂空雕花的蝶纹表盖,内里是由一小片扭曲飘渺的薄紫星空组成的“表盘”。清晰可见其间细碎星辰流转,弯月悬空。
正中镶嵌着一枚缓慢流动的沙漏。
庄生晓梦屈指拨弄着表盘中心的沙漏,只是略动了毫分,裸露在外的丹红色薄唇便顷刻间血色全无。
每一下拨动,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在推动一座无形的巨山。
沙漏缓慢倒转。
他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紧,面具下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周遭的空气变得粘稠,光线开始扭曲,那些飘散在空中的洁白羽毛,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继而开始违反重力地微微颤动、逆转。
世界开始溶解,色彩如同被水浸染的油画般晕开。
回溯开始。
南镜明眼前蒙着的玄色丝带倒流式抽离回到手腕。散落在地的洁白羽毛违反重力地漂浮起来,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朝着某个中心回溯。
漫天逆升、重新聚拢的白色羽毛,如同倒放的雪崩录像,疯狂地收束回二楼平台那个破裂的“茧”中,裂缝弥合,茧壳恢复完整,继而模糊、虚化,最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脚下崩塌碎裂的楼梯木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断裂的扶手碎片从地上弹起,精准地拼接回原处,那枚崩飞的钉子也倒射而回,重新楔入木头,仿佛从未松动。
“表盘”内,薄紫星空颜色渐淡,星辰弯月褪去,日光渐盛。
因果的反噬如同深海的强压,从四面八方挤来。
内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揉捏。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太阳穴突突直跳,视野边缘泛起密集的黑点,是生命力急剧消耗的征兆。喉咙里铁锈般的腥甜气息不断上涌,被庄生晓梦轻描淡写咽下。
终于,当沙漏被完全拨转至倒立状态的那一刻——
“轰!!”
一声并非来自现实,而是源于时空层面的巨响在意识中炸开。
怀表内的薄紫星空彻底被炽盛的烈日光芒取代,那轮“烈日”在表盘中央散发出灼目的光晕,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照得一片纯白。
最终,将时间定格在了南镜明来寻衅白菌,讥讽着踩上最后一阶扶梯前。
空气中的尘埃刚刚结束不自然的悬浮,缓缓落定。
南镜明脸上那抹残忍愉悦的笑容尚未完全展开,他正踏上最后一阶楼梯,指尖微动。
一只巴掌大的薄荷绿描边的长尾金蝶自南镜明指尖飞出,每扇动一下翅膀,就会从那对精致蝶翼上坠落无数萤火般泛着微光的细碎鳞粉。
无形的因果丝线即将牵动——“蝴蝶”的翅膀已然抬起,却未能完整扇动那场带来毁灭的龙卷风。
因为另一股力量更快,更决绝。
一道冰冷的寒光几乎是贴着南镜明的脸颊擦过,在他颧骨上划开一道细小的血口,溅起一串微小的血珠。那血珠在光线中折射出斑斓的色彩,与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形成鲜明对比,将即将飞舞的蝶斩杀在了成型的瞬间。
庄生晓梦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欺近,他手中把玩着一片半透明的柳叶刃,方才的袭击正是由此发出。
黑色的羽毛面具下,唇线似乎勾着一点弧度,但声音里却听不出半分笑意,反而像是淬了冰反倒像是淬了冰般字字清晰地砸落:“收起你的蝴蝶,别再试图对他使用。”
他的语调甚至可以说是轻柔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不然下次,死的就不只是这只蝶了。”
南镜明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那点未成形的笑意彻底冻结,转化为被冒犯的暴怒。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三个字:“你找死!
南镜明那双璀璨的黄金瞳颜色开始迅速淡去,仿佛被稀释的流金,色泽褪至一种近乎虚无的苍白。
更诡异的是,从他瞳孔的中央,一圈又一圈圆形的波纹荡漾开来,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那波纹并非实质,却带着扭曲感知、干涉现实的力量,似乎是使用了某种精神控制类的技能。
就在南镜明瞳孔中那奇异波纹扩散到最大的瞬间,庄生晓梦鬼魅般悄然贴近。
“只是这样就想操控我吗?”他凑在南镜明耳畔,声音有明显的刻意压低,奇异地穿透了所有无形的能量波动与杀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狠戾亲昵:“真是一如既往的没长进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