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密室。
元歌擦亮火折子，密室内比书房大了两倍。走向西南角成堆的箱子旁，打开其中一个，满满一箱金锭子。
元歌随意拿起一个，金锭下盖的是朝廷国库的印章。侵吞国库的银两就被他这么放在了府里？也不怕被查？
仔细想来，京中能与太尉不对付的只有季墨疏，他人还未回京，是没人来查他。
元歌放下手中的金锭，朝着那堆箱子挥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扭头环顾四周，瞧见东北角的架子上摆放着整齐的瓶瓶罐罐。快步走上前仔细翻找，大多数瓷瓶中都空着，有药丸的几个瓷瓶中臭气熏天，想必也不是什么解药。
扭头，一幅美人图正挂在墙上。美人手中握着一净瓶，瓶口朝着右下方。
元歌把火折子往前凑了凑，瓶口泛着光，伸手正要去按，书房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正朝着书房的方向走来。
元歌熄灭火折子，抬手想隐去身形，可法力竟不知去了哪里。再次抬手尝试，仍使不出半分。
这法力怎还被限制了呢？莫非方才藏下那堆银两耗尽法力？
心跳如鼓，不安的按在胸口，竟第一次感受到恐慌。
关门声过后是急切走来的脚步声，不过几个喘息后博古架移动的声音响起，元歌往角落挪了挪，脚步声越来越近。
正当元歌抬手想将进来之人劈晕时，门外响起小丫鬟急促的喊叫声：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踏进密室的脚步顿在原地，但人并未出声。
小丫鬟见无人回应，又焦灼的说道：
“老爷，老爷不好了，柳姨娘吐了血，您快去瞧瞧。”
高欢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
“知道了。”
脚步声从密室中消失，博古架缓缓关闭，随后是书房门打开的声音。
“怎么回事？去请大夫了吗？”
小丫鬟见来人，声音带着哭腔：
“老爷，方才已经去请了，您快去瞧瞧。”
“走吧。”
两人的脚步声消失，元歌从角落里走出来，引燃火折子，走到那幅美人图前，按下那泛着光的瓶口。
“咔嗒”一声，美人图后面的墙壁凸出一块。元歌撩开美人图，一个小盒子卡在砖缝中，抽出盒子塞进怀里。
正要出密室，余光瞥见北边墙上隐约有道暗门，犹豫片刻，转身走到暗门前。
火折子微弱的光将暗门周围照了个遍，仍没找到开启暗门的暗格。
如今她身在太尉府，倒不急这一时，闪身出了密室。
不知柳姨娘中毒还是本就体弱，她那小院一整晚人来人往，闹哄哄的。
元歌回到清风院，莹莹还在昏睡中，上前帮她掩了被角，坐在窗下的软榻上，从怀里掏出那个盒子。
盒子侧面有个极小的锁孔，找来一根发钗插进去，左右扭动，锁头纹丝不动。
无奈的放弃，随手将盒子扔上房梁，窝在软榻上休息。
天蒙蒙亮，门外婆子们洒扫的声音吵醒元歌，起身看着躺在床上的莹莹还在熟睡。
抬手间，昨晚消失的法力又回来了，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
季墨疏在庄子上修整两日，胡大夫才慢悠悠的赶来，季云季风第二日晚亥时三刻才到。
敲响书房的门，季墨疏正趴在书案前写写画画。
季霜在一旁恭敬说道：
“属下叩见王爷。”
季墨疏头未抬，仍在纸上写写画画：
“可有消息？”
季霜躬身说道：
“主子，属下查到归无堂在京中的据点是座花楼。”
季墨疏的手停顿片刻，握在手里的笔瞬间断裂。
季霜不知主子这怒火从何而来，忙低下头，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季墨疏扔下手中断掉的笔，抬头看着季霜：
“近日可有女子被送进楼里？”
“回主子，有四五人，均是被贬官后的官家女子，这是属下查到的名录。”
季霜低头，双手呈上名录放在季墨疏桌案前，瞥见桌上那幅画上的女子竟觉得有些眼熟。
放下名录，低垂眉眼，后退两步站在一旁。
季墨疏听到管家女子时，悬着的心落了一半，翻开名录仔细看过，并未出现二丫的名字，长舒一口气。
“明日进城，去把马车里的包袱带上。”
“是，属下遵命。”
......
辰时三刻，莹莹睁开眼，见陌生的窗幔，心头慌乱。听到“小翠”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小翠”伺候着梳洗完又吃了早膳，坐在软榻上养神，门外小丫鬟端着托盘走进来。
“莹莹姑娘，这是为您煎的药，您趁热喝。”
小丫鬟放下药碗并未出去，只站在一旁看着莹莹。
“小翠”端起药碗，轻声说道：
“这位姐姐是哪个院子的？下回您叫奴婢去，省的您亲自送来。”
那小丫鬟并未回话，又忙催促道：
“莹莹姑娘快些喝了吧，我好把碗带回去。”
这小丫鬟在莹莹面前连奴婢都不说了，眼中带着不悦，并未把高欢带回来的莹莹放在眼里。
“小翠”低头看着药碗，拿着勺子在药碗中轻轻搅拌，细声说道：
“姐姐，我家小姐吃药怕苦，您能否把那碟子里的蜜饯拿过来？”
小丫鬟沿着元歌的视线看过去，八角桌上放着两个小碟子，一碟蜜饯，一碟糕点。
不情愿的转身往桌前去，元歌抬手在药碗上挥过。又用勺子搅动了两下，递给莹莹：
“小姐，药凉了。”
莹莹抬眼看了眼“小翠”，慢慢伸手接过，紧皱着眉眼。
小丫鬟端着蜜饯走过来，见莹莹端着药碗皱着眉头，不悦的说道：
“姑娘还是快些喝了吧，免得老爷问起。”
莹莹坐直身体，端起药碗一口喝完，皱紧了眉头。
元歌余光瞥过，小丫鬟眼中尽是得意的笑。
伸手拿过莹莹手上的药碗，抬手拿起碟子中的蜜饯放进莹莹口中，扭头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碟子放在软榻的案几上，晃着手中的药碗轻声说道：
“姐姐，这碗奴婢帮您送。”
小丫鬟一把夺过，瞥了眼元歌，眉眼未抬半分，出声说道：
“这倒不用，你照顾好你家小姐，没事别在府里走动。”
“是。”
等小丫鬟走远，莹莹抬头看着“小翠”，小声说道：
“你是主上派来照顾我的吗？”
“小翠”点点头。
“多谢。”
话落，莹莹轻轻抬了下胳膊，钻心的疼让她轻哼一声，闭紧了眼睛。
“小姐，小心。”
“小翠”扶着莹莹半躺在软榻上，莹莹这才将方才的疑惑问出口：
“可是那汤药中有问题？”
“小翠”点点头：
“方才那小丫鬟是夫人院里的，但被指派去了柳姨娘院中。昨晚，你前脚被高大人抱回来，后脚据说那柳姨娘便吐血不止。我今早去打听了一番，听院里的婆子说是中了毒，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
那小丫鬟也定是受了这二人指使，在你药碗中放了不该放的东西。你且放心，你喝下的药没问题。此后若是我不在跟前，切莫吃她们送来的吃食。”
莹莹连连点头：
“好好，这些我晓得的。”
“小翠”仍不放心，连声叮嘱着：
“嗯，这府中众人并非善类，你要多加提防。”
“我会的，多谢。”
只这几句话便消耗莹莹许多体力，盯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发呆，过了许久轻声问道：
“小翠，若是我去争那大夫人的位子，主上可愿帮我？”
元歌犹豫了好久才出生回道：
“好，那大夫人对外说是体弱多病并未孕育子嗣，居于后宅修养身体，多年未出过门。但从这两日来看，此人并不简单，若是小姐想要扳倒她，除非......”
后半句话元歌并未说出口，莹莹合上眼，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
过了许久才开口：
“除非怀上高欢的子嗣，对吗？”
元歌轻轻点点头。
莹莹苦笑一声，轻声应道：
“我知晓了。”
那日在烟花楼中，堂主对她的那番说辞，她并未想到这些。
捧高踩低是府中下人惯用的伎俩，方才那小丫鬟的一番话才让她明白，在这太尉府，她连高欢的侍妾都算不上，只是他带回来的玩物。
那小丫鬟都能给她脸色看，她半点法子都没有。若是碰上大夫人和另外两位姨娘，她更是半分依仗都无，又该如何在这吃人的后宅活下来？
那烟雨楼既然出来了，便不能再踏进去。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还不知高欢会把她送到何人府上。
成为高欢枕边人的这条路虽让人不耻，但最快捷。若有子嗣傍身，她在这府中便成了半个主子，那杀父之仇指日可报。
还有远在岭南的母亲弟弟，也能被接回京中，免去诸多疾苦。
这身体上的伤还是不能好的太快！
想罢，伸手朝着伤口狠狠的抓去，疼的她紧闭着眼睛咬着牙，手上的青筋高高跳起。
元歌见她松手，掏出怀中的手帕上前将她指尖碰到的血渍擦掉，才紧张的走到门口，朝着院中洒扫的婆子喊道：
“快，快去请府医，小姐，小姐她伤口又流血了。”
院中洒扫的婆子早上得了“小翠”的好处，听到“小翠”连声呼喊，连忙应道：
“老奴这这就去。”
放下扫把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元歌回头看了眼疼的白了脸色的莹莹，转身跑了出去。
半盏茶不到，“小翠”带着高欢快步走进来，见莹莹躺在软踏上闭着眼睛，“小翠”连忙上前，言语中带着关切，低声叫道：
“小姐，小姐您醒醒，大人来看您了。”
高欢走过来，见莹莹胸口正往外渗血，扭头朝着门外喊道：
“人呢，都死哪去了？府医还没来吗？”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府医背着药箱快步走进来，正要给高欢问安，被他一把扯过：
“快去瞧瞧。”
“是，是大人。”
高欢见不得血腥，转身背对着府医，听到莹莹闷哼声，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