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我们名字前面的两个序号,我心里翻涌而上一股莫名的释然,像是某种悬而未决的东西突然落了地——毫无疑问,它们都是赋予那些曾经出现过的祭幡人的,同一时期疑似祭幡人的人选共用一个序号,比如老于和缪问柏。
现在缪问柏的身份确定了,老于自然而然就被排除在了祭幡人之外,但我着实没有想到他真的是作为祭幡人出现在五〇三的视线中的。
当然这已经不是重点,眼下我更应该搞清楚另一个问题,当初他被五〇三认定为祭幡人是一场误会,还是有人在故意误导,如果是后者,操盘的又到底是他本人还是他曾隶属的予明研究所?
我深吸一口气,轻点鼠标打开文件夹,见它们都保留着原始创建时间,我果断调整查看顺序让它们按照创建时间排序。
率先跳出来的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标题。
“《凤凰眼陇明山文化遗址发掘报告》……”后面跟着老于的名字,还有归档日期,正是二十年前。
显而易见这是一份由老于经手归档在他名下的资料,它证实了老于曾参与当时的发掘工作,搞不好还是负责人。
放在之前我一定会先研究这个,但此时我的目光迫不及待地往下扫了扫。
“《予明研究所调查报告》……”这是第二份文件,我点开一看发现它就是我之前查看到那份附件,它同样是由老于经手并归档在他名下。
只是这个时候我心里又多了一个疑问,五〇三不可能不知道他曾加入过予明研究所,上头让他去调查是出于试探还是信任?
我继续往下看,第三份文件还是一份报告。
“《小庙村发掘纪要——唐仿古玉瑗的出土与遗失》。”
按照时间线,也就是这份报告提交上去没多久,老于就离开了五〇三,后面的文件也能从侧面佐证这一点——虽然它们都挂着老于的名字,但很明显他是作为调查对象出现的而非归档人。
“怎么感觉是从这时候开始,上头才突然怀疑他的身份?”不然两大类文件不会在时间上这么泾渭分明。
“换言之,他的出身并没有影响他们对他的信任,但小庙村发生的某些事却引起了上头的怀疑?”
“难道当年的案子真和他有关?”我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犹豫再三我还是点开了第一个调查文件,巧的是它正好就是对小庙村一案做出的详细说明,然而等我真正看完,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上面的内容和我之前了解到的其实没有多大出入,唯独一个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它提到案发当天老于曾和一个外国人见过面,两人进行了长达几个小时的密谈,最终不欢而散。
后面还有一段补充说明,列举了一系列的证据,表明正是对方的人杀害了余老师和丁蕤。
而就在这段补充说明的最后另附备注一条:“此人自称为琼,系当年安德森本人,存疑。”
这个自称为琼的人无疑就是张吾思,我是真没想到当年他也去找过老于,更没想到余老师和周师兄未婚妻的死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试着还原当年的真相:
疑似祭幡人现身,破龙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为了彻底完成同化,也为扶植新的代理人,张吾思秘密前往小庙村找到老于,他连哄带骗并许以重利试图拉拢老于,却被老于拒绝了,因为老于很清楚他并不是真正的祭幡人。
可惜张吾思并不领情,见来软的不行,他又搞起了威逼那一套,最终导致惨案发生,偏偏余老师无意中撞见了两人的密会,误以为老于已经被他收买,对方的行动是在老于的默许下进行的,这才在经洞里深深刻下那十六个字。
我不知道余昧调查的时候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曾对老于心生怀疑,我现在只希望她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查明真相,不然我无法想象,当时的她会有多煎熬。
这让我意识到哪怕是作为朋友,我也是不够格的,我从来设身处地地去想她所想、思她所思,就更不用说真正地考虑她的感受了。
我心事重重地关闭文件,点开下一个,可惜后面的调查更像是流水账,详细地记录着老于某一时期的所有行踪。
它们都是以时间和地点命名的,看着这些整齐划一、密密麻麻的文件我只觉头皮发麻,要知道他们不仅怀疑过我,还曾通过观察组秘密观察我多年,我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对我的监视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克制住想要立即查看我名下那些文件的冲动,继续往下翻,很快我眼睛的余光就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时间和地点。
“十八年前,明城品悦博物馆……”我赶紧将它打开,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读了一遍,但纵观调查人员的所有记录,老于展出期间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我紧绷的心弦彻底松了开来——显而易见,他和当年的爆炸案也毫无关联。
“可能是怕张吾思继续纠缠,他只能承认自己并非祭幡人,没想到这成了他和五〇三决裂的导火索,一方面因为自己的工作导致爱人惨死,另一方面当时的他已经彻底失去上头的信任,最后他会离开五〇三也就成了必然。”
我承认,在理清当年的来龙去脉之后,我对老于确实抱有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同情,同时也是不想继续窥探他的隐私,我当即决定不再往下查看。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使然,就在我打算退出去的那一刻,我顺手将文件夹的下拉条拉到底,一个名为档案梳理的文件出现在最末尾,一看这与众不同的标题还有它新得不能再新的修改日期,我心里就是一动。
“这好像是臧小蕊创建的。”
我信手打开,里面不仅记录了老于从进入五〇三到离开五〇三的详细过程,还附带了很多照片,其中不乏他加入五〇三之前和离开五〇三之后的,我甚至翻到了他和余昧还有余老师的一张合照,真不知道她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照片上余老师面带微笑站在老于身边,余昧则冲着镜头做了个鬼脸,那叫一个古灵精怪。
看着这温馨的画面,我也是会心一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却涌了上来——斯人已逝,如今我和她之间也就只剩下这点怀念和牵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