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快把触角收回来！”
正在洞口探路的小蚂蚁西西慌忙缩回触角，身后传来姐姐沙沙的声音。洞穴走廊里，淡黄色的菌丝墙泛着柔和的光，姐姐正背着比身体大两倍的麦粒，六条细腿稳稳地走在反光的黏土路上。
“姐姐，外面的蒲公英绒毛会粘住触角吗？”西西好奇地用前足扒拉着洞口垂下来的钟乳菌，乳白色的菌粉簌簌落在触角上，痒得他直晃脑袋。
沙沙把麦粒放进储藏室，用触角轻轻卷掉西西身上的菌粉：“比那危险多啦。上个月暴雨冲垮了三叶草部落的通道，听说有只小工蚁被雨水卷到地面，差点被金龟子吃掉。”
西西的触角一下子绷直了：“地面真的那么可怕吗？阿爹说我们的祖先住在树上，后来才搬到地下的。”
“别听阿爹瞎讲，”沙沙用后足拨弄着走廊墙壁上的螺旋纹路，“这是第三代蚁后带领大家挖的逃生通道，你闻闻，这里有菌菇防腐剂的味道，能保持通道五十年不坍塌呢。”
西西跟着姐姐拐过三个弯，突然看见前方有亮晶晶的东西在晃动。十几只工蚁排着队，每只蚂蚁的触角上都挂着一滴琥珀色的液体，正小心翼翼地往天花板的裂缝里涂抹。
“那是松脂胶水！”西西兴奋地差点撞到前面的工蚁，“上次我帮厨房搬运蜂蜜时，看见储藏室屋顶漏雨，就是用这个补的！”
“嘘——”沙沙用触角轻轻按住弟弟的肩膀，“搬运队在抢修通风道，昨天一场雷雨后，地面的积水渗进来了。你闻闻，现在空气里还有泥土的味道。”
西西使劲抽动触角，果然闻到一股混杂着草根的潮湿气息。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整个走廊都跟着晃动起来。
“是土拨鼠！”不知谁喊了一声，正在工作的工蚁们立刻紧贴着墙壁排成两列。西西感觉有个巨大的影子从头顶掠过，脚底的黏土路传来震动的余波。
“别怕，”沙沙把西西护在菌丝墙和自己身体之间，“上个月工程部刚加固过承重柱，这些通道能承受三只土拨鼠同时经过呢。”
震动平息后，西西发现自己的前足紧紧抓住姐姐的翅膀鞘。他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忽然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从左边岔道飘来。
“是蜂蜜蛋糕的味道！”西西的触角兴奋地颤抖起来，“今天是蚁后奶奶的生日吗？”
沙沙笑着用触角卷住弟弟的前足：“是厨房在试做新的菌菇面包。走，带你去看更有意思的——”
他们拐进一条铺满白色菌丝毯的通道，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嵌着一颗发光的孢子球，把整个走廊照得如同白昼。前方传来“沙沙”的翻动声，只见几十只体型稍大的蚂蚁正围在巨大的培养皿旁，用口器小心翼翼地修剪着绿色的菌丝。
“这是农业区，”沙沙介绍道，“这些是菌菇园丁，他们正在照顾公主菇。你看那个最大的培养皿，里面种的是专供蚁后食用的黄金菇。”
西西瞪大眼睛，看见培养皿中央有一朵拳头大小的金色蘑菇，伞盖上布满细密的纹路，像撒了一层星星粉末。忽然，一只园丁蚂蚁不小心碰断了一根菌丝，旁边立刻有两只蚂蚁递来装着白色粉末的小囊。
“那是愈合粉，”沙沙解释说，“每根菌丝都连着地下的营养网络，要是断了没及时处理，整个菌床都会感染霉菌的。”
离开农业区时，西西看见一只小蚂蚁正吃力地拖着比自己大三倍的落叶，往相反方向的走廊走去。他刚想上前帮忙，却被沙沙拦住了。
“那是垃圾处理队的，”沙沙说，“他们要把落叶拖到分解室，和蚜虫粪便混合后做成肥料。别去打扰他们，上次有只工蚁误闯分解室，结果身上长了三天的霉斑呢。”
说话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一群背着透明储液囊的蚂蚁急匆匆地跑过，储液囊里的淡绿色液体晃荡着，在孢子灯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
“是医疗队！”沙沙拉住一只路过的工蚁，“出什么事了？”
“育儿室进水了！”那只工蚁的触角急促地摆动着，“三龄幼虫的保温巢被泡坏了，现在需要紧急转移到备用孵化室。”
西西跟着姐姐跑到育儿室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原本干燥温暖的育儿室里，黏土墙壁渗出细密的水珠，几十只白色的幼虫躺在湿漉漉的菌丝床上，旁边的护士蚂蚁正用树叶舀水，往通道角落的排水孔里倒。
“快，把幼虫放在我的储液囊上！”一只体型较大的蚂蚁掀开背部的甲壳，露出里面柔软的育儿袋，“温度传感器显示备用孵化室温度低两度，需要用体温先捂热。”
西西看见几只小蚂蚁立刻爬到那只蚂蚁的育儿袋上，用触角轻轻托起幼虫，放进温暖的袋子里。他突然想起自己孵化时的情景——也是在这样温暖的育儿袋里，被护士蚂蚁用触角轻轻抚摸着，听着洞穴外的风声渐渐长大。
“我们能帮忙吗？”沙沙已经开始用前足清理地面的积水。
“去拿干燥的菌丝毯！”一只护士蚂蚁头也不抬地说，“储藏室第三层靠左，注意别碰到防虫剂罐子。”
西西立刻转身跑向储藏室，潮湿的黏土路在脚下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他想起刚才看到的医疗队，那些透明储液囊里装的，应该是用来消毒的蚁酸吧？阿爹说过，他们的唾液里含有天然抗生素，能防止伤口感染。
当西西抱着菌丝毯跑回育儿室时，幼虫们已经被转移到备用孵化室。沙沙正在帮护士蚂蚁搭建临时保温墙，用菌丝毯和黏土块一层一层地垒起来。西西注意到，每垒三层黏土块，就会夹一层菌丝毯，这样既能保温，又能让空气流通。
“看，幼虫们在笑呢！”沙沙用触角指着孵化室里，几只幼虫正蠕动着身体，白色的表皮在孢子灯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西西凑近一看，发现幼虫们的口器微微张开，发出细小的“嗡嗡”声，像是在哼唱摇篮曲。
忙完一切后，洞穴里的灯渐渐暗了下来。西西和沙沙沿着主通道往家走，墙壁上的孢子球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像是撒了一地的星星。路过真菌图书馆时，西西看见几只年长的蚂蚁正围坐在发光菌桌旁，用口器在树叶卷轴上刻写着什么。
“他们在记录今天的水灾吗？”西西轻声问。
“嗯，”沙沙打了个哈欠，触角轻轻碰了碰弟弟的，“图书馆里有从第一代蚁后开始的所有洞穴日志，等你长大成为工蚁，就能申请查阅了。”
快到家时，西西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头顶上方：“姐姐，你看！”
在通道交汇处的天花板上，不知谁用发光孢子拼出了一颗星星的形状。星星的中心，还有一滴松脂胶水在微微颤动，像一颗正在跳动的小太阳。
沙沙笑了，用触角卷住弟弟的前足：“走吧，明天还要跟着阿爹学认食物路标呢。说不定下次下雨前，我们能帮忙加固通风口的防雨罩呢。”
西西点点头，跟着姐姐走进温暖的蚁巢。洞穴深处传来轻微的震动，那是工蚁们在深夜继续挖掘新的通道。他闭上眼睛，感觉整个地下王国都在轻轻摇晃，像是躺在母亲的触角上，听着最温柔的摇篮曲。
在这个深深的地下王国里，每一只蚂蚁都知道，无论地面的风雨多么可怕，只要他们在一起，就能建造出最安全、最温暖的家。而此刻，西西梦见自己长出了翅膀，和姐姐一起飞到洞穴顶端，看见无数发光的孢子组成银河，正从通风口的缝隙里，偷偷望向外面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