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湖门内,唐世勋与卢苇乘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原本易开隆是要坐上车头驾驶马车,但他知道卢苇应当有要事禀报大帅,因此他牵着马缰缓步走在人群喧嚣的望湖街上。
元罗旺与周可走在马车旁,又有黑白无常俩兄弟与卢苇手下的朱斌全等人则或明或暗的散布于马车周围。
马车内,空间颇为狭窄,唐世勋此时的神情甚是复杂。
只见卢苇进入马车以后竟是直接跨坐在唐世勋的腿上,她那澎湃的胸脯紧贴着世勋的胸膛,双手搂住世勋的脖子。
“卢苇啊,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唐世勋剑眉微皱,语气颇为不满的低声道:“你我皆事务繁忙,怎可……”
不待唐世勋说罢,卢苇竟是突然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个疯婆娘!唐世勋不禁暗骂,他还得赶回大帅府去,今晚他要设宴款待原湖广巡抚李乾德与宣化王朱华壁、以及永明王朱由榔。
而卢苇还得去调查衡阳分处第一科与第二科不是?这怎就突然强吻我了?唐世勋委实感到很是费解。
当然,费解归费解,但玉人在怀又如此主动热情,且唐世勋与卢苇今日凌晨若非被元罗旺给搅和了好事,他俩今晨就有夫妻之实了不是?
因此,唐世勋自是没有煞风景的将卢苇给推开了去,而是颇为‘规矩’的回吻着卢苇。
一个旖旎的深吻过后,卢苇的媚眼中已现迷离之色,她俏脸嫣红的凑到世勋耳畔娇声道:“大帅,趁着还未至抱月斋,你便收了奴家吧!”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啊?唐世勋嘴角一抽。
要说唐世勋自然很想品尝‘身怀名器’的卢苇,可从望湖街去往府正街的抱月斋才多远?
即便这酉时过半的街上行人甚多,但去往抱月斋顶多也就一刻钟左右。
唐世勋暗恼,这么点时间就想要我收了她?那我岂不是被她给小瞧了?
于是唐世勋一声冷哼,右手在卢苇的大屁股上重重的打了一巴掌:“你整日里想这些个色色的事做甚?待到时间充裕本帅再好好收了你!先说正事!”
卢苇被唐世勋这巴掌给打得浑身一个激灵,她搂着他的脖子娇嗔道:“谁、谁整日里想那些个色色的事哩?奴家只是想到今日被你任命为联合调查组的特派顾问,是以感到很是高兴嘛!”
原来如此,唐世勋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自然明白卢苇这番话是何意,无非是在联合调查组里边扬眉吐气了不是?
尤其是唐世勋还授意卢苇带着她的手下去审查石二勇的衡阳分处第一科与第二科,这恐怕让卢苇更为亢奋。
毕竟,石二勇与警备二司的司长石大勇、警备一司的司长褚四娘、负责长沙府内查分司的柴八斗等人皆是在全州城时就跟着于青青的‘老人’,亦即肃卫体系当中势力最大的‘全州帮’。
而卢苇与冯姒等‘难民帮’在肃卫体系当中的势力远不及‘全州帮’,也不及孔不贰、甘霖与郭仲亮的‘汉帮系’。
审查石二勇的手下,那打的不仅是‘全州帮’的脸,也是在打肃卫统领于青青的脸!这如何不让卢苇感到亢奋?
只要尝过权力的滋味儿,又有几人不食髓知味?
或许,这才是卢苇想要唐世勋‘收了她’的真实原因吧?
唐世勋暗自好笑,他的确很喜欢卢苇的真实,尤其是对比那越来越藏得住心事的肃卫统领于青青、秘书局座魏落桐、还有怀着他骨肉的韩伊人等等,他更愿意与卢苇待在一起。
再有,他知道卢苇一旦认真起来同样是个相当精明的女人,且她的忠诚远胜于那孔不贰,何况她与冯姒等‘难民帮’在肃卫当中的势力远低于‘全州帮’与‘汉帮系’。
因此,唐世勋才会提拔卢苇来接替孔不贰,掌管如今楚军的中心区域衡州府的情报网。
当然,唐世勋将孔不贰给‘踢’出衡州府,并非孔不贰表现出对他的不敬,也并非孔不贰毫不掩饰对于青青的爱意。
如今的唐世勋对于将来有着愈发清晰的目标与谋划,且他手底下的人才也越来越多,又有几个人是缺一不可的?
即便于青青和孔不贰皆极有情报天赋,即便唐世勋知道于青青对他很忠心,但若她再纵容孔不贰和石二勇等嫡系手下,那么唐世勋可就不只是把他们调离原职而已了。
没错,唐世勋不仅要把枢密司长孔不贰给调走,警备司衡阳分处长石二勇也将被唐世勋调走。
唐世勋的思绪转回当下,他一板一眼的问卢苇:“还有何要事否?鸽站那边今日可有紧急军情?”
就会装腔作势,今早晨你个臭小子欺负老娘时可是坏得很哩!卢苇一阵腹诽。
她嘟了嘟嘴儿,收敛心神道,正是鸽站有两封‘绝密’的紧急军情,所以她之前在西城墙上并未当着其他人进行禀报。
而且由于衡州府总鸽站的站长董振遇刺,对站内众人的审查还未结束,因此卢苇得到两封绝密军情以后单独打开看了一遍。
这两封密信可谓冰火两重天,即一封是大好事,另一封的内容则极为糟糕。
卢苇斟酌再三以后并未将这两封绝密军情转呈楚军本部大营的参谋总部,而是决定先带着密信来找唐世勋。
随即卢苇在唐世勋的腿上坐直了身子,她的柔荑伸进自己的程子衣中,将那两封贴身藏着的密信交给了唐世勋。
不过此时的马车内光线暗淡,于是卢苇附在世勋耳畔,将密信内容娓娓道来……
……
戌时,华灯初上。
衡阳城中心的桂王府东墙之外,楚军大帅府·衡阳分署。
与往日里的情况一样,即便到了戌时,衡阳分署的前庭依旧忙碌。
因分署的前庭乃是直属大帅的秘书局本部,除军事与情报以外的楚军各地之政、商、民生、督察与律法等诸多事务,皆需秘书局各科代替大帅进行处理与下达指令等。
此时,元罗旺、易开隆、黑白无常俩兄弟、周可五人簇拥着扮作‘章特使’的唐世勋进入前庭的东侧门内。
沿着廊道走过几座小院,唐世勋等人来到了前庭一座名为‘桐阁’的独立小院。
这‘桐阁’乃是秘书局座魏落桐的居所,亦是魏落桐平日里处理公务的地方。
若是往常的这个时候,各部司或秘书局内的人依旧会进出‘桐阁’以向魏落桐汇报公事,但这会儿却不一样。
只见桐阁内外站着十余个亲兵右营的侍卫,且亲兵右营统领武大榔站在桐阁前院的宽敞书房之外。
由此可见该是大帅亲自来找魏局座,因此没有谁会不长眼的在这时来汇报工作。
眼见扮作‘章特使’的大帅唐世勋等人进入桐阁,武大榔连忙恭敬的过去施礼。
随即武大榔的嘴巴子一阵蠕动,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大帅,俺……”
唐世勋摆了摆手打住武大榔的话头并低声骂道:“混球!你都安排了些甚鸟人去负责董站长的安全?不仅董站长遇刺,居然有个侍卫与鸽站的人相互勾结倒卖政商情报?”
武大榔那张满脸横肉的糙脸已是涨得通红,他们亲兵右营可是大帅的嫡系!出了这等败类也太丢脸了不是?
若是那个倒卖情报的亲兵侍卫在他面前,恐怕他当场就要拧断那货的脖子去!
气恼归气恼,但武大榔是个敞亮汉子,他施礼道:“大帅,是卑职疏忽,请大帅责罚!至于那个吃里扒外的混球,卑职定会按军规严厉惩罚!”
唐世勋只是白了武大榔一眼,并未就此事再废话,而是推开魏落桐的书房门走了进去。
毕竟亲兵右营的大多数将士都是统领武大榔招募的,且派去衡州府总鸽站保护董振的那些亲兵侍卫都是武大榔严加审查过的,谁曾想其中竟是出了个倒卖情报的败类。
这种事唐世勋可没空去处理,而肃卫也不可能不知会武大榔一声就处理他手下的兵,因此肃卫才会将此事告诉武大榔。
而武大榔在惊怒交加且处理手下的同时,也知道自己要承担失察之责,是以才会在此等着大帅唐世勋的到来并请罪之。
眼见大帅白了他一眼遂走进了书房,武大榔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许多。
宽敞的书房内,身穿一袭素白男装的魏落桐正坐在书案前认真的处理着公务。
而唐世勋的替身杨大义则坐在一个茶几边上垂首看着手中的小本子,在茶几上有一个精致的长方形木盒,那是杨大义用来易容的盒子。
眼见大帅唐世勋推开书房门进来,魏落桐与杨大义皆起身见礼。
唐世勋微微颔首,随即走到书房角落的屏风旁,那儿有个面盆架,面盆中盛有清水,唐世勋低头在面盆中清洗自己脸上的蜡黄色易容。
杨大义则将手中的小本子放在茶几上,他打开那易容木盒,开始将自己易容成‘章特使’的模样。
他俩之所以在此时互换身份,自是为了去参加中庭的晚宴,届时唐世勋以本来面目出现,杨大义则扮作‘章特使’同去参加。
洗净脸后,唐世勋用毛巾擦干水渍走到茶几边坐下,他有些疲乏的闭上鹰目靠着官帽椅。
魏落桐则放下手中事务,缓步走到唐世勋身后便欲为他按摩头部。
唐世勋仿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他指了指身旁的空椅子,其意不言而喻。
魏落桐的俏脸虽看似波澜不惊,但她的心情却既失落又很是不忿。
她知道大帅唐世勋对她近期的不少举措感到不满,但她所做的哪一个决策不是出于公心?
这坏小子怎像个孩子似的为了公事而与我置气哩?魏落桐委实感到很是郁闷。
想归想,魏落桐自是走到唐世勋身旁的椅子就坐。
杨大义自然察觉到大帅与魏局座的这个‘小插曲’,说实在的,杨大义也很想给魏落桐鸣不平来着。
毕竟他俩都是从小狼山寨出来的‘老人’,且以前在山寨时杨大义就极为照顾魏落桐,为此还惹得他的发妻邹氏多次恶语中伤魏落桐不是?
但杨大义如今已是大帅唐世勋的‘影子’,加之这数月的替身经历与深度模仿,他几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帅唐世勋,故而他相信大帅对魏落桐不满必有原因。
可杨大义的内心同样很挣扎,不仅是扮作大帅,又如此时要代替大帅扮作‘章特使’,杨大义又得去模仿。
学得越多、模仿越多就越是失去自我,杨大义对于过往的回忆也是愈发遥远,谁又知道他在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都会生起难以言喻的莫名恐惧?
当然,杨大义也对大帅唐世勋感到极为愧疚。
因为杨大义在扮作大帅之时,被秘书局第二科长孟语萱给识破,而第三科长柳淑媛偷听到了两人的密谈。
结果杨大义与孟语萱、柳淑媛在秘书局内上演了‘一龙戏二凤’的大戏!而外人皆以为这就是大帅唐世勋本人所为。
杨大义的嘴巴与心里边皆苦涩至极,舒爽的是他,但却要大帅来背锅,这事委实太过不地道了些。
偏偏大帅唐世勋回到衡阳城这几日,皆未曾就此事问及或责怪杨大义,这让杨大义的心里边更不是滋味儿。
哎!想那等糟心事做甚?找个机会再向大帅负荆请罪吧。
杨大义的思绪转回当下,他一边易容一边忧心忡忡的低声道:“大帅,适才肃卫于统领派人来报,坊间已出现惠登相兵围湘阴城、柳家营与天佑营遭遇大败等‘谣言’!”
魏落桐亦是在旁幽幽一叹:“大帅,这些事已被‘有心人’给传出,李乾德、宣化王、永明王等人怕是都瞒不住哩!”
唐世勋依旧闭着双目,这些坊间‘谣言’该是还未抓住的鸽站文书吏、亦或文书吏倒卖那三封军事情报的下家放出的消息。
这些事儿既然已传出,又怎可能瞒得住李乾德、朱华壁与朱由榔等人?
再想到之前卢苇在马车里汇报的那好坏参半的两封密信,唐世勋更是直感到脑仁阵阵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