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香菱穿梭人群,几人终于来到街会最热闹的中央地带。
街灯高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香气混杂着糖果和炒栗子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街边摊位层层叠叠,各种小游戏、糖艺、民俗摊前都围着人。
“前面围得好多人啊,是猜灯谜吗?”派蒙飞在半空又仰起脖子一看,结果下一秒就泄气了,“咦?不是谜语摊哦。”
“是题诗。”申鹤轻声道,视线落在挂满彩灯的那一块区域。
只见长街边架起一排高高的彩灯,每一盏灯下都挂着一纸素笺,供人题诗,题目内容从家国情怀到市井风月不一而足。而在正中最热闹的位置,有一个特别的主题被红纸框起,用金字写着——
「为你所信仰的神明,留下一句诗。」
这一题仿佛燃起了各地旅者的热情。人群中不乏稻妻、蒙德、须弥,甚至还有枫丹的旅客,他们纷纷提笔题下心中的“神之赞歌”。
空怔怔望着那一排灯笼上悬挂的诗笺,火光摇曳之间,脑海中却浮现起稻妻的樱花,雷鸣,还有那静静站在神龛前,沉默凝视永恒的身影。
影——雷电将军。
“这……写给神明的诗?”他喃喃重复了一遍,目光略微恍惚。
海灯节的热闹声仿佛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念头在心底悄然升起:“是不是该……去稻妻看看她了?”
“好像挺有趣的嘛~”派蒙抱着糖画飞上灯柱看了看,“哦哦,刚刚那个人写的是赞美风神巴巴托斯的诗诶!呃……虽然歪歪扭扭的。”
派蒙的声音将空重新拉回了现实,他看向派蒙刚才观察的那首诗歌,很明显那是一位蒙德人描述风神巴巴托斯的。
【我奏响的不是歌
而是自由的回响
它穿越旧日高墙
唤醒沉睡的信仰
曾有酒香驱霾障
纵无王冠,亦可引星光徜徉
风起之地,再无枷锁与伪装】
“这种用神明第一人称来写的方式,挺有意思的。”香菱侧过头,“对于岩王爷,人们会留下那种内容,我也有点期待了呢。”
就在众人还沉浸于灯火阑珊的夜色中时,忽然,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要我说,我们岩王爷才是七神之中最值得尊敬的!”
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那位执笔的少女已收笔起身,语气中透着几分豪气,也不乏一丝自豪。她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抬手展开刚写完的诗稿,随即朗声念道:
【多载同行羁旅,万千境地风波。
高塔寒钟连天阙,晨曦云海绕星罗。
曾共斩妖魔。
忽见故人寥落,归期未有因何?
最是风花雪月处,月下还忆昔年歌,
孤影对清波。】
她收笔的一刻,眼中隐隐浮现出缱绻柔情,仿佛真的曾梦回千年,与岩王帝君并肩斩妖伏魔、游历四方,最后自己红颜薄命,香消玉殒。
语气中带着一丝轻叹,却又藏不住那深埋于心的崇敬与依恋,像是一封无法寄出的情书,在这月色朦胧的夜里,借诗行低声吟诵。
“写得倒是不错。”人群中,有人低声称赞,大多是璃月的本地人,语气中带着些微共鸣。
在璃月,无论男女老幼,哪一个不是听着岩王帝君的传说长大?哪一个不曾幻想能亲历那斩妖伏魔、荡平山海的岁月,与帝君并肩作战,于群山之间刻下自己的名字?
然而,也有人眉头微皱——尤其是那第一句话,无疑是在高声褒扬岩王帝君的同时,把其他几位神明放在了低一等的位置。
站在一旁的空,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没打算参与。
但那句“我们岩王爷才是最值得尊敬的”,就像是箭矢一样,直直扎进了他的耳朵里——尤其是她那带着含笑的视线扫过众人时,空很想对她说:“你——放——屁!”
他眉梢一挑,眼底浮出几分不悦。
若是阿影在他身边的话的话也只会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怼她!”
“我不同意——!”
突如其来的反驳,宛如在温柔月色中投下一块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水面。
众人循声望去,目光纷纷集中在空的身上。
他站得笔直,语气虽不高亢,但字字铿锵,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他平日温和少言,但此刻,却像是触碰到了逆鳞。
“七神各有守护之责,谁又能轻言‘谁更值得’?”他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那少女身上,“若要言诗,那便以诗论意,评者自知。”
说罢,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纸笔,淡金色的瞳中仿佛倒映出雷光闪过的天幕,笔尖落下之时,周围风声微动。
雷鸣未起,诗已先来。
【千秋独守雷霄,一心欲固苍茫。
刀落无声惊世梦,花谢孤影伴流光。
谁解我悲凉?
旧友零落如雨,长夜不改锋芒。
最是浮世惊醒处,光影仍照旧日殇
冷眸断情长。】
不同于方才少女笔下那宛如梦境般的“共游七国”,空的诗没有柔情的缱绻,也没有旖旎的想象。
他写的,是雷电将军真正经历过的过往——千年孤守稻妻的雷霄之巅、一心永固的悲愿、失去摰友的长夜,以及在巨变中仍不改锋芒的决心。
比起少女那篇柔情似水、略带私念的幻想诗篇,空的诗更像是一块沉沉的碑,镌刻着某人的真实、沉默、甚至疼痛。
没有共游,没有依偎,没有重逢的幻梦。
只有花谢时的冷光,落刀时的寂静,和雷鸣中的独影。
人群一时间竟也安静了片刻。
刚才还在感叹“情真意切”的璃月人们,忽然发现,他们并不了解那位雷之神明的全部。
她不曾对人诉说,但却在某人的笔下,被悄然书成诗。
那种无法言说的疼,带着压抑的深情与决绝的孤独,如雷声般滚过心头。
那少女一时语塞,原本脸上的自信神色也稍微凝滞了一瞬。
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和,却字字如锋:
“你写的是你梦见的他,我写的,是我亲眼看过的她。”
这句话更是爆杀。
就在气氛沉寂之际,一道沉稳低缓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仿佛从山巅而来,穿过重重风云,带着说不清的厚重与古意:
“好诗。都是好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位身着深褐长袍的男子缓步而来。
乌发高束,金瞳沉敛,神情中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仪。哪怕未言身份,光是那份举止风度,便足以让人心生敬畏。
“岩王——帝君?”那少女失声低语,语中带着不敢确信的颤抖,随后又摇了摇头,被怼的有些迷糊的神志清楚了几分后,这才认清来者,原来是往生堂的一位客卿。
“诗言志,文载情。二人皆以诗抒怀,情深意切,已属难得。”他语气温和,却分毫不含糊,“一者以梦寄意,情致动人;一者以实书心,不假妄言。孰优孰劣,实难定断。”
“然而,七神分镇七国,各有其责。若轻言尊卑,是非曲直,终难服众。帝君之责,非求敬仰,乃在护众安黎。”
语罢,钟离抬眸望向远山,声音如落石入潭,平静却沉稳:
“真正值得铭记的,不是神名高低,而是他们愿为众生承下的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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