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雾刚到这里，神行就把这个城市扫描了一遍。
除了冰封的建筑，就只剩下那些在灾难中消逝的生命，如果世界上有灵魂，那这个城市应该日夜都在哀嚎。
可活人是听不见的，唐雾和神行都没有多关注那些冰层下到逝去的生命。
末世几年，这样的地方不计其数。
她现在只是个旅行者。
唐雾又掏出平板，打开搞笑的综艺用来下饭。
外面风雪声太大，唐雾把声音调到最大，才听清演员们各种搞怪的发言。
这次找的综艺好看，唐雾看得很起劲。
但是看着看着，在尖啸的风声和搞怪综艺的声音里，一丝微弱又清晰的诵经声钻了出来。
声音沙哑干涩，气息也越来越短促。
“神行。”
唐雾轻声叫了一声，神行立刻又扫描了一遍这个城市。
“主人，就在帐篷不远处，有个和尚。”
“和尚？”
唐雾抬头有些惊讶，现在竟然这世道，竟然还有和尚来这种地方，诵经？
起身拉开帐篷，刺骨寒风立刻涌了进来。
拢紧身上的羽绒服，唐雾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身影。风雪很大，有些模糊。
那个身影极其单薄，身上的僧袍早已破旧发白。狂风吹得不算厚的僧袍紧紧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风偶尔掀起衣角，能看到冻得青紫的皮肤。
身边积雪已经堆积起来，整个人几乎要融进这个灰白的世界中。
背对着帐篷，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唐雾抿唇，这个冰封的城市，除了她以外，竟然还有客人。
而这个客人，和她看客一般都行为截然相反。
风雪有点模糊视线，唐雾眼中数据一闪而过。
和尚面前的冰层下应该是一座商场，里面影影错错，是数不清的人类身影。
惊恐，挣扎，推搡。风雪一遍一遍掩盖下，给这一切盖上了一层裹尸布。
这位僧人，就这样坐在那里，为冰层下早已失去的万千生灵，一遍一遍的念着超度的经文。
唐雾沉默的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帐篷内火锅还在咕嘟咕嘟的翻滚着，浓重的香辛味被风带到外面。而可乐里的冰块还没有化，小太阳也锲而不舍的发射着温暖。
这一切和外面枯坐的僧人，近乎献祭的场景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唐雾像被钉在了原地，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好结束这种沉闷的画面。
诵经声断断续续，眼前的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是他拨动佛珠的手指偏偏一直没有停下。
含着悲悯和度化之意的经文微弱又执着，唐雾一直觉得实力为尊的末世法则，她的强悍隔绝了外界的冰冷和残酷。
“他快死了。”
唐雾眼神有些迷茫，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心里翻滚。
在基地里，面不改色把那些人扔出去杀异种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一刀砍掉那些叫嚣应该被保护的人都脑袋时没有这种感觉，在利亚星看着那些自私自利被黑洞吞噬的人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
但是眼前这个僧人，用最后一点生命力，为亡魂诵经。带着超越生存本能，近乎神性的悲悯和坚守，为这个死寂的冰冷世界，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属于灵魂的温度。
唐雾喉咙有些发紧，看了看身后温暖的帐篷。
心里很震撼，困惑甚至酸涩。神行扫描了对方身体，确定已经灯枯油尽，要不了多久就会死亡。
唐雾手指紧握，又缓缓松开。
诵经声越发微弱，和尚似乎一直没有察觉她出来了一般。也仿佛没有闻到帐篷内被风卷出来的食物香气。
就那么微弱又执拗的坐在那里，在这座墓场一样的冰封城市里，诵经声就像绝境中，试图渡人渡己的悲鸣。
唐雾沉默的看着：“神行，再扫描一下他的身体。”
“主人。”
神行很快扫描完成
“目标个体生命已经扫描完成，核心体温低于26摄氏度，新陈代谢率已经降到临界值以下。器官已经衰竭，生理机能将在十分钟后终止。
他冻太久了，又没有食物提供热源。已经油尽灯枯，不可逆转了。主人。
如果他早点求救，也许可以活下来。”
唐雾五味杂陈，这个和尚。
明明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却没有挣扎求生，也或许他早就察觉到自己活不了。
也可能他就是主动燃烧最后的灯芯，只为了完成这一场超度？
无论是哪种，唐雾都承认，他成功了。
心里已经有决定，但她没有上前去打扰，伸手拿起可乐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胸腔里沉甸甸的，带着酸涩的滞闷感是什么？
唐雾有些莫名的烦躁，是因为他的“愚蠢”？
在这样连生存都无比艰难的世界里，不去找食物，火源或者庇护所。却把最后一点生机热量浪费在虚无缥缈的诵经上？
唐雾自觉不是圣人，但是现在却为这样的执拗有些暴躁，亦或是这种纯粹的执着太过刺眼。
手自觉点把杯子捏紧，可乐溢了出来。
“浪费。”
盯着溢到手上的可乐，唐雾无声的吐出一个词。
神行迷茫了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在说可乐，还是在说这个和尚。
已经确定和尚救不活了，唐雾闭了闭眼。
努力平复情绪后，抬脚返回了帐篷。
既然他一开始没有开口求救，那么或许死亡本就是他的选择。
重新坐回到温暖的帐篷里，唐雾靠在沙发上，微闭双眼尽量让自己不去听那让她心绪翻涌的诵经声。
本就微弱是声音渐渐沉寂下去，唐雾闭着眼感觉火锅翻滚的声音从未这么喧嚣过。
“主人，外面还有个孩子。”
神行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