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明朝的顶级权贵之家,尤其还是血脉姻亲的外戚,常家与大明宫的位置相距不远。
约莫到亥时之际,常家的马车便由蓝玉和常升亲自驾马,抵达了大明宫门前,停靠进指定方位。
周遭剩下的车马不多。
大多都是趁着中秋节,难得来大明宫探访一回宫中老朱妃嫔家的亲眷。
当然,还有探访太子侧妃吕氏的吕家。
常家的马车停靠时,宫门处,吕本正带着自家女儿出来,两家人正好撞见。
虽说是连襟。
但两家人一家是淮西勋贵中的顶流。
另一家则是原本的江南文人出身,只是因为被朱标纳为了侧妃,如今成了浙东党高高捧起的“领袖”。
彼此见了,也只是点头之交。
两家之间并无对话便相错而行。
常升吊在常家的最后,目光落在吕本的背影上,眼神渐渐深邃。
如今的吕本已经年老,史书中他病死于洪武十四年,因无子,被赐葬于钟山之阴。
他一死。
吕氏在宫中便成了无水之萍。
外无引援的力量,内还有朱雄英这个朱常氏嫡长子的阻隔因素,她是如何扶正的太子继妃的位置?
就算是要打压外戚或是敲打淮西勋贵。
但有能够压得住这群骄兵悍将的太子,以及彼时正值当打之年,身为军中中流砥柱力量的蓝玉在,老朱也断然干不出来这种自乱阵脚的事来。
所以,正是因为这种无水之萍,促成了浙东党对她的看中和押宝吗?
朱雄英的神秘离世和太子侧妃的继位,都是浙东党的那帮士绅阶级,对于她的一次力量展示和无声的敲打,这才促成了朱允文对于建文三傻的言听计从,以及对浙东党的无条件宽纵?
还有就是,对老朱家藩王的“削藩”。
难怪说历史经不起推敲。
越想掩饰什么,就相应的会暴露些什么。
若以这种视角重新解构洪武之后的靖难,整个民初的历史又瞬间涌现出了别样的意味。
真真是……
让人欲罢不能呢。
穿越十余载的折服,直至修成“十里坡剑神”,才在沙场校阅初试锋芒,而今拿着整个明初的剧本来对垒这帮利益至上的“江南财阀”,大明将来究竟会被他们魔改成什么模样,只有天知道。
“常升?”
“唉,娘,来了。”
到宫门,核验正身。
这一步,哪怕蓝玉此时正值宫中值守,常升身为东宫少詹事,也不得例外,尤其他们还携带了亲眷。
不仅只是身体力行,更是常升与蓝玉千叮咛万嘱咐的。
在朱标知道了,哪怕是应天府,实际上也不是皇家“言出法随”之地,这种对内的紧缩便悄然发生。
常升自然是要带头遵守的。
只有身为外戚的常升和蓝玉都如此身体力行的作出表率,才能降低其他人凭着脸面或者人情钻空子的可能。
也正是因为这种对内的规矩森严。
如今宫内的礼遇和宽宥,才更加显得皇恩浩荡。
正如此刻,宫门前验明正身后,东宫方向,很快便传来一阵小短腿靠近的奔跑声。
随之出现的,自然就是皇太孙朱雄英的身影。
见此,不等朱雄英站定,蓝母便带着一众家眷率先应急道:“见过太孙殿下。”
虽说老朱如今还没有正式的将朱雄英册封为皇太孙,但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老朱家对于这位皇太孙的嘱意。
尤其在启蒙展露天赋之后。
除了寻常在大本堂上学。
老朱和马皇后将朱雄英亲自带在身边的时间甚至比他亲爹还要久。
要不是今岁年初出了个胡惟庸案。
加之这两年对外征战的计划已早早定下,此时册封。虽然不违背什么礼法,但却不是一个好兆头。
从这也能看出老朱对于这个亲孙子的重视。
老朱是没有什么迷信色彩的。
但为了自家好大孙,他宁可信其有的选择了避讳。
见蓝母带头行礼,朱雄英连忙上前两步,亲自托着蓝母的手臂,将蓝母托了起来。
“姥姥快快请起,雄英是得了侍卫通传的信,亲自向母妃请求来接迎的。”
“中秋佳节,本该是一家团圆的光景,没有外人,所来的都是雄英的长辈,姥姥直接唤雄英便是。”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了蓝玉常升一行。
“舅公,二舅,三舅亦不必拘礼,今夜进宫团聚,赴的是家宴,秋夜寒凉,都快些入宫吧。”
众人皆点头称是,心中暗赞。
不仅仅是因为太孙年纪轻轻,便已条理分明,有明君之相,更因为太孙身上流着与他们一衣带水,骨肉相连的血脉亲情。
这么一个有出息且能照拂自家的血亲后辈,谁看了会不喜欢呢?
一行人稍微加快了些脚步,不多时便已抵达东宫门前。
当看着那一袭宫装,珠圆玉润,已经显怀的身影站在宫门前等候,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穿赭黄龙袍的俊朗身影,一行人心中更加激荡。
只是还未等众人行礼。
身穿龙袍的朱标便已经提前开口道:“都是一家人走动,就免去这些俗礼吧。”
“请。”
这对前来探望的蓝母而言,自然再好不过,他上前几步,挽住自家已经显怀大女儿的一只手,看她一手挽着肚子,满脸母性与慈爱,且面色红润,气血充盈的模样,心中稍安。
但还是不免关心起她的身体。
好在如今身边有冯太医每日体检,实时增减些食谱,加之已经不是第一次怀上皇嗣,所以不仅是心态,胃口都不错。
连害喜的烈度都小了很多。
母女俩说着些体己话。
除了香昙还能搀着老夫人侍奉一旁,身后的一群大老爷们儿压根都插不上一句嘴,都跟在身后,鱼贯入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