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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青山少年 > 第1994章 同醉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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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若愚多聪明一个人,跟周晚又是过命的交情,一看他这德行立马便明白了。

剑眉一挑,故作嫌弃地瞥了周晚一眼,道:

“少来这套!笑得这么贼,准没好事!是不是又惦记我那点儿手艺了?”

周晚被戳穿心思也不尴尬,反而笑得更灿烂些,用力一拍章若愚的肩膀:

“知我者,大哥也!你的手艺上京城里的大馆子都比不上!我这天天在宫里对着那些御膳都快吃吐了,就想这口儿!”

章若愚被他拍得身子晃了晃,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却带着笑意。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水汽:

“得,看在你这么馋的份上,等着,我去买点菜…”

“别别别!”

周晚连忙按住章若愚,开口道:

“哪能让伤员兼大厨辛苦?大哥坐着歇会儿,这点小事我去去就回…”

说着,也不等章若愚反对,身形一晃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医馆小院,瞬间就消失在了乌衣巷的雨幕之中。

那速度哪里像是去买菜,倒像是去执行什么紧急军务。

看着周晚消失的方向,章若愚笑着摇了摇头。

趁着周晚离开的这点空档,第一次真正仔细地打量起易年这间许久未开的医馆。

大厅里空荡荡的,药柜大多空了,只剩下一些搬不走的沉重家具,上面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未住人的清冷味道,早已没有了易年生活过的痕迹,只剩下一个冰冷的空壳。

看了一圈,也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便又坐回了屋檐下望着淅淅沥沥的雨,安静地等着。

不得不说,上京城作为天下第一大城,其繁华便利可见一斑。

即便已是夜幕深沉雨势未歇,周晚也没用多久便去而复返。

回来时,手里大包小包拎满了各色食材。

鸡鸭鱼肉、时鲜蔬菜、甚至还有几坛看起来就年份不浅的好酒。

“嚯!你这是把哪家市场给搬空了?”

章若愚见状,赶紧起身接过。

周晚嘿嘿一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东市还没全收摊,凑合着买点儿,大哥,今晚可就全指望你了…”

章若愚也不多话,拎着食材便熟门熟路地摸向了后厨。

虽然只来过一次,但记性好。

周晚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打着下手,洗菜、剥蒜、递盘子,忙得不亦乐乎。

狭小的厨房里很快便升腾起温暖的蒸汽和诱人的香气。

章若愚的动作极其麻利,刀工精湛,火候掌控得恰到好处,一看便是常年浸润此道的老手。

周晚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啧啧称奇,更是对即将到来的大餐期待不已。

两人一边忙碌,一边简单地互相询问着近况。

章若愚多是听周晚说,偶尔提几句龙尾关的防务和自己的伤势恢复情况,语气轻松,显然是不想多谈边关辛苦。

周晚也识趣地没有深问,只是说着上京的一些趣闻。

不多时,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便摆上了小厅里那张旧木桌。

一碗浓油赤酱香气扑鼻的红烧肉,一盘清炒脆嫩的时蔬,一盆奶白鲜香的鱼汤,还有几样下酒的小菜。

虽不及宫廷御膳精致,却透着一种令人食欲大动的锅气与家常温暖。

周晚迫不及待地拍开那坛老酒的泥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给两人面前的海碗都满上清澈透亮的酒液。

“来,大哥!辛苦了!我先干为敬!”

周晚端起碗豪气道,随即仰头“咕咚咕咚”便灌下去大半碗。

烈酒入喉,一股热流瞬间从胃里升起,驱散了雨夜的寒意,也让周小爷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不少。

章若愚也笑着端起碗,陪着他喝了一大口。

兄弟二人就着这简单却美味无比的酒菜,在这寂静的旧医馆里对酌起来。

开始时,两人还有说有笑,回忆着过往的趣事,调侃着易年的“不靠谱”。

但随着酒水下肚,话匣子彻底打开,周晚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眉宇间那被强行压下的疲惫与沉重,终于再也掩饰不住。

酒意上涌,心事也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大哥…我…我有时候真觉得快撑不住了…”

周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醉意,放下酒碗,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捏着碗沿,指节微微发白。

章若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他重新斟满酒。

然后用带着理解的目光看着他,做一个最耐心的倾听者。

章若愚知道,周晚需要的不是建议,而仅仅是一个宣泄的出口。

“你知道吗…”

周晚的眼神有些迷离,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夜,“现在这天下…这心里的话…好像…好像只能和你一个人说了…”

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孤独,舌头也有些不利索了。

“不能和龙桃说…她…她在北疆,那边比咱们这儿还乱…唉…她自个儿的日子就够难了…我不能再让她替我担心…”

“也不能和易年说…”

周晚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那家伙…现在把自己关在船上…看的书比山还高…我知道…他心里的压力…比我只大不小…他那肩膀上扛着的…是整个人族的希望…我这点破事…算个屁…”

“更不能和朝堂上那些大臣说…”

周晚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嘲讽和疲惫,“他们…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算盘…今天在殿上吵得我头都快炸了…安稳的…激进的…哭穷的…要战的…听起来都有道理…可我…我他妈该听谁的?!”

“和百姓…更不能说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他们是基石…不能再乱了…”

“甚至…和我老爹…也不能多说…”

周晚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他镇守北线…已经够辛苦了…我不能…不能再让他为后方焦心…”

章若愚静静地听着,只是偶尔端起酒碗抿一口,目光始终落在周晚身上。

他看到周晚那年轻英俊的脸庞上,虽然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轮廓,但眉宇间却刻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忧虑。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他清晰地看到在周晚那乌黑的鬓角处,竟然不知何时悄然生出了几根刺眼的白发。

这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啊。

又是堂堂归墟境界的强者,本该是气血最旺盛、精力最充沛的时候。

可见这无形的压力,是如何日夜煎熬着周晚的。

周晚继续诉说着,似乎要将心中的苦闷一股脑地倒出:

“南昭那边…妖族越聚越多…万妖王绝不是安分的主…划江而治?骗鬼呢!他肯定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东远州那几十万南昭军队…说是友军…可谁敢真正放心?那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随时可能掉下来!”

“姜家…异人…一个个都在暗处盯着…就等着我们出错!”

“北祁的未来…在哪里?我真的…看不清…”

周晚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端起酒碗又猛灌了一口,酒水顺着嘴角流下,也分不清是酒还是别的什么。

“但是!”

周晚忽然抬起头,眼神虽然迷蒙,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光芒:

“我不怪易年!真的,大哥!一点儿都不怪!”

“我知道他肯定有他的理由!他比我们任何人都看得远,想得深!他现在不出来,一定有他必须待在那艘破船上的原因!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压力太大,太需要有人分担一下了。

章若愚听到这里,终于缓缓开口:

“我明白…”

顿了顿,目光深邃,仿佛也在思考着什么。

从小和易年一起长大,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易年。

“他…”

章若愚的语气十分肯定:

“他绝对不是逃避,若是想逃避当初就不会做上皇位,不会去管东远州的闲事,不会去南昭,不会做后面那么多事情…”

“他现在的样子…”

沉吟着,粗犷的眉宇间也染上一丝凝重。

“若是按你所说,依我看他是真的碰见大问题了,甚至可能…他比咱们还要迷茫…”

周晚听着章若愚的话,醉眼朦胧中闪过一丝清明和担忧:

“大哥…你也这么觉得?我也有这种感觉…可他什么都不说…”

“他就是这样…”

章若愚叹了口气,“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从小就这样…”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酒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夜雨不知何时渐渐小了些,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

小厅内,酒香、菜香与男人间沉重的叹息交织在一起。

这一刻,没有王爷,没有归墟强者,只有两个被乱世洪流推着前行,倍感疲惫却又不得不互相支撑的兄弟。

夜渐深,雨势虽减弱却未曾停歇,细密的雨丝如同情人的低语,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大地。

大厅内,酒坛已然见底,桌上一片狼藉,残留着方才对饮的酣畅与倾吐的尽兴。

周晚终究是不胜酒力,或者说,是那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在酒精和信任的兄弟面前彻底放松了下来。

趴在冰冷的桌面上,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微微蹙着,仿佛那些沉重的国事依旧在梦中纠缠着。

但呼吸却逐渐变得均匀而深沉,显然是陷入了极度疲惫后的沉睡之中。

章若愚看着兄弟熟睡的模样,粗犷英挺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也带着几分心疼。

动作轻柔地将周晚扶起,让他靠在一旁那张旧躺椅上,又寻来一件不知从哪里翻出的旧毯子仔细盖好。

周晚睡着,章若愚默默地将桌上的碗碟残羹收拾干净,动作麻利。

做完这一切,才轻轻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浊气。

没有离开,也没有睡意。

而是轻轻推开厅门,走到了屋檐下。

周晚之前躺过的那张竹制躺椅空着,在廊下灯笼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章若愚走过去,如同周晚之前那样,用袖子拂去上面残留的雨滴,然后缓缓坐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