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方宜庭，
另一侧，护着肩上孩童的观山，自是没感受到任何压力。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出手，毕竟他这趟游历可并没有任何人作伴。
但想来…对方既然此刻现身助他，而且出手击伤了方宜庭。
想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这气息，想来应该是万道仙盟的某个前辈吧。’观山暗暗松了口气。
恰此时，
肩上少年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原本黯淡的脸色痛苦暗生。
显然……鬼傀门弟子控制他的手段，危害极大。
观山连忙擦了擦嘴角血迹，指尖凝聚一点佛光，轻轻点在少年眉心。
观山唇齿微动，阵阵普善咒文，凝成佛光，净化少年脑海中的鬼道灵韵。
不多时，少年皱在一起的眉心，方才舒缓。
想来应是精神损耗过度。虽然并未苏醒，但气息已然沉稳！
观山身形一闪，来到安全地带，让少年倚在树下，方才再度将目光投向半空。
还有三十五个孩子！
虽然观山不确定，凭他自己还能挽回几人，但他脚步已然踏出……
……
方宜庭只觉一股自脚底泛起的凉意，转瞬席卷身躯。
胸口好似被莫名力量沉重一击，体内原本极具侵略性的鬼道之力，瞬间变得紊乱，继而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
方宜庭针孔状的瞳中，折射惊骇光辉，周身缠绕的鬼道之息早已如丝如缕般消弭。
“不，不……”
纵使他拼尽全力想要重新聚拢，可结果依旧……徒劳无功！
唰——
一股沉重威仪突然镇压而来，
噗~~
方宜庭再也压抑不住胸口涌动的血气，吐出一口鲜血，耳畔满是高鸣之音，神识不禁随之震颤。
这突变的情况，令他猝不及防。
方宜庭顶着重压，不顾嘴角血迹，艰难抬眸，凝望天际破开阴云的万道飞舟！
‘是它！只能是它……’
此时他如何还能不明白？眼下一切情况……都是它出现后，变得失控！
他下意识以为，和那和尚一起出现的，最多也就是同辈弟子。
而感知起来，也的确如此。
但他错了！错的格外离谱。
飞舟之上，远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
意气风发的他……彻底崩碎。
什么凝练鬼道之兵，什么晋升鬼傀宗主宗，什么主宗长老……全特么的是幻想！
方宜庭撑着伤势，高呼道：“前辈，饶命！！！”
没错，
在生死面前，什么都不重要！用尽一切，他都得活下去。
“你也配？”飞舟之上，传来黎萱那古井无波的低语。
虽然话语很浅，但其神音渺渺，好似回荡在方宜庭神魂之间，不由令其颤抖。
方宜庭咬紧牙关，“只要前辈饶我一命，我立刻离开鬼傀门，而且这些孩子……都会平安无事。”
“前辈你和那和尚，不就是为了救这些人而来？”
“自此之后，我对天道起誓，此生绝不再入魔宗，更不会与仙宗为敌。这些人也会平安无事。我所有的底蕴，都可以送给前辈！”
话音未落，方宜庭已然垂首称臣。
飞舟之上神光闪烁，黎萱从中轻踏而出，眸中不见任何波动：“你这是在威胁我？”
方宜庭深深垂眸，“不敢~~”
“只是如今这些阴时之童的生命，都与我这柄鬼道之兵相关。”
“如果不是专修此道的我……出手收回血气与鬼道之息，他们只能死！”
没错，方宜庭在赌，
因为在场并不只是一方势力。
他很清楚，那悬空寺的苦行僧，势必不会放任这些孩子平白身死。否则，他也不会和自己争斗这么久，也不肯交出那少年！
既如此，对方势必有所掣肘。
“是什么时候，让你以为…我和那悬空寺弟子，目的相同？ ”黎萱一袭青衣，脸上轻纱微动，眉宇间冷意更盛。
咯噔——
方宜庭心中一突，这不还是要杀了他？
这女人不按套路出牌的吗？
……
不远处，飞舟之上，
姜红衣闻言眉心一皱，在她来看，如方宜庭这般邪修……自是该死！
如果不是黎萱出手快，恐怕她掌心陨火早已将对方燃尽。
可如今，要她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无辜陨落？
姜红衣与林芷韵默契抬眸，扫了眼被鬼道之兵牵连着的三十五个孩童，似是不忍。
林芷韵不禁想要说些什么。
但林佑却提前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其他人似乎没注意到，但林佑却发现，黎萱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林佑身旁，楚琼华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曾经被林佑所救之前的遭遇，不同样是险些被人当成了牺牲品吗？
‘生命，果然…沉重又渺小！’
‘这处境何其相似？如果不是师兄出手，恐怕我早已……’
但楚琼华不会去让无条件信任的林佑为难，也就不会去问。
……
方宜庭艰难抬眸，目光微眯，“我自知不是前辈的对手，难道就没有半点儿转圜的余地？”
黎萱淡淡一笑，摇摇头，柳眉下美眸放弃波澜，抬起后渐渐落下的葱白指尖，一缕神芒酝酿而生。
“所谓仙宗，难道就这只是看着？那和尚，就你这般…也配被普度世间众生苦难？”方宜庭瞪向不远处的苦行僧，激道。
观山幽幽一叹，他心中的道，不允许他继续沉默！
与此，方纠结开口：“前辈请慢！”
黎萱手指一顿，也并未收手，“嗯？方才是你与他相斗？如今要来阻止？”
观山双手合十，
“前辈勿怪，小僧悬空寺观山，还请前辈垂顾。”
“这些活着的孩子终是无辜。我此番游历，见过太多人家被悲苦所困，却还等着他们回去。”
“悬空寺吗？”黎萱瞥了观山一眼，反问道：“你是要劝我？”
观山脑海中，闪过此前遇见的众多家庭。
家人遗失，不少人至今还沉浸于悲伤之中，守候在原地，等待家人。
观山自小铸就的道心，令他不得不点头。
见此一幕，
骨头都好似在扭曲的方宜庭，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他，赌对了！果然有分歧，有分歧就会诞生冲突和顾忌。未尝没有他的生机？
黎萱美眸微敛摇摇头，发丝摇曳，俏脸轻纱朦胧，
“你这小和尚，修为天资不错，只是心性太过死板。这对于修行，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悬空寺禅宗的道义，倒是容易这般。也不能怪你一人！”
？？？
观山不解抬眸，这位前辈似乎对于禅宗道义……别有一番理解？
当然这是高情商的说法，低情商，自然就是不屑！
瞧观山的模样，黎萱反问：“我来问你！你要劝我，是否主要是为了那些无辜孩童？此乃爱人之心。”
“是！”
“慈悲度苦，的确自有众生之大道，也是修士必践行之道！”
黎萱解释道：“但……我再问你，你若是因今日之因，使得此邪修，在未来犯下更多罪孽。
让更多无辜生灵遭受这般境遇、更多家庭承受你所见过的悲伤、更多生灵因此受到痛苦。”
“那，这…究竟还是不是爱人之心？”
“救如今三十五人，那谁去救随之遭遇危险的更多人？”
“还是说，你当真确定他会悔改？”
“……”
观山身躯一顿，默默无言。
这问题，无异于问他：牺牲眼前几人，救百人……到底做不做？
而黎萱目光轻抬，“看来你似乎清楚……他不会！！！我也一样。”
见此，
方宜庭可彻底慌了，他将心一横，一口咬破舌尖，猛地吐出一口精血。
他转瞬将之浸入身旁鬼气缭绕的哭嚎鬼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