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道土黄色的光芒在黑魆魆的石洞里显的十分诡异,别管我怎么转移注意力,尽量不去跟这四道“目光”对视,但还是忍不住后脊梁发冷,浑身汗毛倒竖。
我咽了咽口水,再次感受了一下石洞中的气息。
怪了,四下里依然没有出现舒籍的身影,可站在我对面的阿娜尔却不停的耸动着鼻尖儿,对我做出了“他还在这里”的暗示。
我紧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胡磊曾经跟舒籍近距离接触过,身上沾染了他的尸臭味儿,给阿娜尔造成了错觉,还是……
舒籍一直都在暗处隐匿着身形,非要等到十八座浮雕的眼睛全部被点亮,巫神之眼彻底激活之时才会突然现身?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别管舒籍到底有什么阴谋,我也对他毫无办法。
现在他在暗,我在明,更何况他还答应了帮我打探任诗雨的下落。
如果我此时终止激活巫神之眼的进程,我敢打赌。
那家伙肯定会从暗处跳出来,毫不客气的把我给当场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狗。
我朝着对面的三个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移到了另一座浮雕下边。
那座浮雕对应的是“怒”这个神情,视线所及之处,雕像的脸阴沉愠怒,仿佛正在强压着心中的火气,一触即发。
而我背后,则是一座毫不掩饰的愤怒脸庞。
雕像正龇着牙齿,脸部肌肉线条明显扭曲,眉间里拧出了一道深深的“川”字,两个空洞的眼眶比其他雕像都大了好几圈儿。
我让老五和胡磊按照刚才的样子盘膝坐定,深吸了一口气,攥住移海扇的扇柄,如法炮制。
又是四缕土黄色的光芒,在浮雕的眼睛处悄无声息的亮了起来。
我周围的土行之气骤然增加了一倍,胸口顿时就传来了微微憋闷的感觉。
我赶忙深呼吸了几口,调整了一下气息,随后也不再停顿,一口气按照喜、怒、忧、思、悲、恐、惊的顺序,点亮了七种情绪,十四座浮雕的眼睛。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七情六欲”中的“七情”,但这只是医家的说法。
在《礼记》之中,七情被定义为喜、怒、哀、惧、爱、恶、欲,儒家也沿用了这个理论。
而佛家对七情,则理解为喜、怒、忧、惧、爱、憎、欲。
无论是哪个学派的定义,都只认为人的情绪大致可以概括成七种。
但这个石洞里却多出了两组相对应的情绪,按照我对浮雕脸上的神情理解,大概应该是“期盼”和“释怀”。
我不知道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但从浮雕脸上浮现出的神色,我突然想到了很多人曾经在我面前表露出的一些情绪。
临来中州之前,跟师父分别的那一晚,我明显能感受的出来,他对我是有期盼的。
到了中州之后,我在任天翔的别墅里跟吴桐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在那一刻,他看到了破解五魁天命煞局的希望,对我也是有期盼的。
破除五魁天命煞局的关键时刻,任诗雨把自己作为施法材料“填充”到了阵法之中,她的眼眸里满是对我的信任和期盼。
这一切,我都可以很清晰的感知的到。
而对于“释怀”这个词……
我却觉得很陌生。
似乎从我出道至今,还从来没做过任何一件能够让人如释重负,得以解脱的事情。
说实话,我背负的责任很重,已经严重超过了我这个年龄,和我自身能力能够承担的极限。
但我没有退路,除了咬紧牙关继续前行,我别无可选。
就像是眼前所面临的局势一样,虽然我明知道激活巫神之眼之后,就会进入更加危险的任务环节,甚至随时会被人摘桃子,或者是取走性命。
可为了能和任诗雨再次重逢,我唯一的选择就是迎难而上,哪怕豁出性命,也必须争取到获得任诗雨消息的一丝可能性。
或许只能做到了这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才能真正得知“释怀”的真正奥义吧。
“……嗯?!”
想到此处,我微微一怔,心底顿时涌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会吧,不会是……
所有我亲身经历过的真实情绪,才能打破木箱的封印,点亮相应浮雕的眼睛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最后两座对应着“释怀”情绪的雕像,就极有可能没有反应。
到那个时候,距离彻底激活巫神之眼只剩最后的一步之遥,可由于我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情绪,最终还是会功亏一篑,止步于此。
那将会出现什么后果?
我不知道,也……
有点儿不敢想。
但现在十八座浮雕已经有十四座被点亮了眼睛,在这种关键时刻,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可能停下来慢慢琢磨破解之法了。
一旦最后两座浮雕的眼睛没被点亮,不管出现什么后果,也只能硬着头皮硬扛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处传来的压力愈加强大了。
就在刚才,仅仅是两座雕像的眼睛被点亮,我都明显的感受到了四周汹涌而来的土行之气。
而现在,我正在用自己的肉体承受着十四座雕像所带来的威压。
哪怕是在我法力鼎盛的时候,天生相克的五行给我造成的伤害都很难轻易扛的住,更何况此时我还法力全失。
我也不敢用偷天法诀从老五身上借用法力,那家伙也是水行本命。
法力一旦被我“借”走,只怕她会第一个被巨大的土行威压给压成肉酱。
其他人的反应各有不同,关羽娣还好,她是木行本命,反克土行法力。
她脸上的神色还算是正常,即便是在这么大的法力威压之下,还有余力释放出一道防御结界,配合着纸扎小人的阵法,把阿娜尔和曼苏尔护在身后。
阿娜尔就快要扛不住了,她脸色惨白,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涔涔而下。
而最惨的是曼苏尔,如果是他借助圣火令牌的加持,或许能挺轻松的就扛住压力。
可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了,他竟把那块木牌戴在了阿娜尔的脖子上,自己盘膝坐地,不停的咬破舌尖,把鲜血涂在头顶神鸟装饰的鸟喙上。
此刻曼苏尔已经几近油尽灯枯,脸色从一开始的红润,逐渐转为苍白,再到现在的青黑满面。
看着他不停的以血续命,我真担心再点亮一组浮雕的眼睛,这家伙就会倒地身亡。
“曼苏尔,你还扛的住吗?”
我提了口气大声问道,曼苏尔早已无力回答,只是死咬着牙关勉强朝我点了点头。
“师父,您抓抓紧吧,那王爷真快顶不住了。您要是再多问几句,就干脆给他收……收尸得了。哎哟喂,快点儿,我也快不行了!”
胡磊焦急的嗓音在我身边响起,我侧头看了看他,那家伙也是一头大汗,龇牙咧嘴。
我心知胡磊所言不错,当下就没再犹豫,赶忙凝神屏气,调整好了呼吸,抓起移海扇,把脑海里出现的绿点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