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激战暂告一段落,空气中弥漫着年糕碎屑和尘土混合的奇特气味。
糯米长老借助年糕的延展性,身形如弹弓般在山林间飞速弹射,几个起落便远离了主战场。他心中思绪纷乱,既有对应庸强悍实力的惊惧,也有对自身选择的一丝迷茫。投靠普勒特皇帝,究竟是保全昆普星的无奈之举,还是彻底放弃了昆普树人尊严的懦弱行为?他不敢深想。
正当他落在一处较为隐蔽的林间空地,准备稍作喘息,思考下一步行动时,一个温和却带着坚定力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糯米,停手吧。”
糯米长老猛地回头,只见常樱长老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一身素雅的樱色长袍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眼神清澈而沉静,与周围战火纷扰的环境格格不入。
“常樱?”
糯米长老眉头紧锁,警惕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和梭凌号上的人在一起吗?”
“我自有我的方法离开。”
常樱长老缓缓走近,目光直视糯米。
“我都看到了,你对应庸并未下死手,你的‘年糕翻转’和‘斩切年糕’都留了些许余地。你的内心,似乎并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样决绝。”
糯米长老沉默了片刻,年糕化的身躯微微波动,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可……那又如何?普勒特皇帝的强大你我都清楚,昆普星反抗了这么多年,结果呢?除了更多的牺牲和破坏,我们又得到了什么?地球人……他们或许很强,但他们能为了昆普星跟普勒特帝国死战到底吗?一旦他们离开,普勒特的报复将由我们独自承受!”
“正是因为我们反抗过,才更不能在此时放弃!”
常樱长老语气骤然加重。
“以前我们孤军奋战,看不到希望。但现在不同了,赵锐风他们,这些地球人,拥有我们未曾见过的力量和技术,更关键的是,他们有着对抗强权的勇气和决心!普勒特神经细胞……那东西控制得了身体,却控制不了渴望自由的心!糯米,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联合地球人,里应外合,才能真正摆脱普勒特的奴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当他们的爪牙,将自己的同胞推向火坑!”
常樱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糯米长老的心上。他想起之前对应庸出手时的犹豫,想起看到朽木长老被控制后的悲凉,内心挣扎更甚。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更有力的理由。
就在这时,一个阴冷而充满恶意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自由?希望?常樱,你真是天真得令人发笑。”
只见朽木长老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空地边缘,他浑身笼罩着一层不祥的暗红色能量波动,双眼空洞,嘴角却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
“普勒特皇帝的意志,即是昆普星的未来。任何反抗者,都将被即刻炼化!”
话音未落,朽木长老枯瘦的手臂猛地抬起,暗红色的能量瞬间凝聚成一道扭曲、燃烧着邪异火焰的光束。
“邪火灭杀!”
那光束蕴含着远超火焰的毁灭之力,掠过之地空间扭曲哀鸣,草木并非简单的焚毁,而是直接黯灭化为一片死寂的飞灰,仿佛从现实中被凭空抹去。与此同时,一股足以侵蚀灵魂的极致恶意,已如无形枷锁,将常樱长老彻底禁锢。
常樱长老脸色剧变,她没想到被控制的朽木出手如此狠辣决绝,而且这股力量远比她认知中的朽木要强大和邪恶得多!多年来战斗中习得的肌肉记忆,迫使声带在邪焰来临的同时怒吼一声:
“樱华屏障·御!”
刹那间,无数淡粉色的、半透明的樱花花瓣凭空涌现,层层叠叠,在她身前构筑成一道瑰丽而坚韧的护盾。樱花花瓣旋转飞舞,带着一种生生不息的柔韧之力。
“轰——!”
邪火灭杀光束狠狠撞击在樱华屏障之上!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刺耳钻心的侵蚀声。暗红邪火疯狂地灼烧、腐蚀着樱花屏障,粉色的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碎裂、消散。常樱长老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嘴角溢出一缕翠绿色的血液,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她的力量更偏向于治疗与辅助,防御并非最强项,面对朽木长老这凝聚了普勒特邪能的致命一击,已然受了内伤。
“朽木!你这家伙,快醒醒!”
常樱长老艰难地维持着屏障,试图呼唤朽木长老的本心。
但回应她的,只有朽木长老更加猖狂的笑声和更为迅猛的邪焰冲击,樱华屏障上的裂纹越来越多,眼看就要彻底支离破碎!
一旁的糯米长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与常樱相识数百年,虽偶有争执,但常樱始终是六位长老中最具仁心、最关心同胞的一位,当年普勒特舰队对昆普星进行无差别轨道轰炸的时候,正是常樱长老把重伤倒地的糯米救下的。此刻,看到常樱为了说服自己,即将殒命于被控制的朽木之手,而朽木使用的,正是那令人憎恶的普勒特邪能……一种强烈的愤怒和羞愧感涌上心头。
自己投靠普勒特帝国,真的是为了昆普星吗?还是只是为了自身的苟安?如果连常樱这样坚持希望的同胞都能眼睁睁看着死去,那昆普星即使保全下来,又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而且,近些年来普勒特帝国的采矿团愈发猖獗,树人的栖息环境被不断压缩,普勒特的矿业老总甚至放话要伐掉昆普星全部的原始森林,把昆普星打造成一个岩石层裸露的采矿星球,这样的话树人就彻底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普勒特帝国……真是欺人太甚,甚至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不!不能这样!”
糯米长老内心发出一声呐喊。
就在常樱长老的樱华屏障即将彻底崩碎,邪火即将吞噬她的前一刻——
“年糕翻转·缚!”
朽木长老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量猛地向外拉扯,身形一晃,那邪火灭杀的光束顿时偏离方向,擦着常樱长老身侧呼啸而过,轰中远处一块巨岩。顷刻间,巨岩无声无息地消失大半,只留下断面光滑如镜,隐隐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
“糯米!你竟敢背叛皇帝!”
朽木长老又惊又怒,空洞的双眼死死盯住糯米,周身邪能暴涨,试图挣开年糕束缚。暗红色的能量与白色的年糕触手交织,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背叛?我背叛的是那个奴役我们的普勒特皇帝!但我从未背叛过昆普星!”
糯米长老怒吼道,他感受到朽木长老身上传来的巨大反抗力量,以及那邪能对年糕本体的侵蚀,让他痛苦不堪,但他没有松开,反而束缚得更紧。
“常樱说得对!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朽木,看着我!想起你自己是谁!”
然而,改进型普勒特神经细胞对宿主的控制力远超想象,朽木长老只是发出一阵非人的咆哮悲鸣,挣扎得更加剧烈,身体不由自主地为邪火灭杀蓄能。
毕竟朽木长老被上衫泽中植入的可是最新改进型的普勒特细胞,宿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凭借自己摆脱控制的。此时此刻真正的朽木长老意识已经沉睡,操控身体的则是普勒特细胞组构的神经元,就像是螳螂体内的铁线虫一样,在操控着朽木那空洞的躯干。
“咳咳……多亏有你……糯米……我就知道你不会执迷不悟的。”
常樱长老得以喘息,她迅速撤去残破的屏障,看着奋力束缚朽木的糯米,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决然。
“你退后,交给我就好!”
话虽如此,但此时此刻的糯米长老可谓是拼命咬牙坚持,年糕触手不断被普勒特邪能侵蚀断裂,但又迅速再生补充,与朽木长老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场面。但他知道自己是撑不了太久的,朽木在被控制后,力量似乎也得到了诡异的增强。
“没用的!皇帝的意志不可违逆!”
朽木长老狂吼着,邪能再次凝聚,眼看就要第二次发动邪火灭杀,这次的目标直接转向了近在咫尺的糯米!
千钧一发之际,糯米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常规的束缚难以长时间限制朽木,必须兵行险着!
“斩!切!年!糕!”
随着一声裂空般的暴喝,糯米长老的右臂骤然收缩凝练,竟在瞬息之间化作一柄蒸腾着炽热白气的年糕巨刃。那巨刃的边缘流转着金属般的凛冽寒光,却又隐约透出年糕特有的柔韧与延展之态。只听一声破风厉响,巨刃已凌空斩落——速度快得仿佛截断了时间,更携着一股焚尽一切的决绝意志,直劈向被年糕触手死死缚住的朽木长老!
这一击,已不仅是力量的释放,更是糯米长老毕生修为的燃烧,是毫无保留、斩断退路的终末之章。
朽木长老显然也感知到了致命威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扭曲咆哮,周身暗红邪能如沸腾般狂涌,试图硬扛这记斩击。然而“斩切年糕”的真正可怕之处,在于其凝千钧于一瞬的极致锋锐,是能将一切阻碍在刹那间无声切分的断灭之力——更何况,他早已身陷黏稠韧密的年糕束缚之中,再难闪转腾挪。
“嗤——!”
没有震天撼地的轰鸣,唯有裂帛一声,清越如古琴断弦。
那柄年糕凝成的巨刃似一道月光划过,朽木长老的身躯在刃下无声分开。
时间在那一霎仿佛凝成了琥珀。
他脸上狰狞的怒意尚未褪去,挣扎的姿势却已永恒定格。随即,那具枯瘦的躯壳沿中轴线缓缓分离,如两片凋零的落叶,向左右飘坠。断面光洁如镜,不见碧血横流,唯有内里焦枯漆黑,恍若被天火焚尽的古木年轮。隐约间,几缕暗红能量如濒死的萤火,在断面处明明灭灭,蜿蜒游动。
“成功了吗?”
常樱长老纤指紧捂胸口,强抑着内腑间翻江倒海的剧痛,眸光却直勾勾地紧锁着前方。
一旁,糯米长老右臂已恢复原状,身形落地间气息粗重,面色苍白如纸。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几乎抽干了他的全部气力。他死死盯着那被劈开的两半残躯,心头非但无半分松懈,反被一股浓重的不安紧紧攫住——被普勒特细胞那般深度侵蚀的存在,岂会如此轻易地……败亡?
果然,就在那两半躯壳即将触及地面的一刹那,惊变……骤起!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暴戾的暗红色邪能猛地从两半躯体的切口处爆发出来!那不再是丝丝缕缕的能量,而是如同粘稠的、燃烧的血液,瞬间将两半身躯包裹,形成两个巨大的、跳动着的暗红色邪火之茧!
恐怖的高温席卷开来,周围的草木甚至岩石都在瞬间碳化、崩解,空地上的气流变得灼热而扭曲,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不好!”
糯米长老大惊失色,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那灼热的邪能逼退。
常樱长老亦是脸色煞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邪火之茧中正在孕育着更加可怕的东西。
在两个邪火之茧内部,可以清晰地看到无数暗红色的神经细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增殖、链接,如同无数细小的血色蠕虫,贪婪地吸收着邪能,修复并改造着朽木长老破损的躯体。
眨眼之间,两个邪火之茧猛地向内收缩、坍陷!
在糯米和常樱震惊的目光中,朽木被劈开的两半身躯,并未合二为一,而是分别在邪能的塑造下,化为了两个完整个体!
这两个“朽木长老”通体呈现出一种被烈火焚烧过的焦黑木质质感,皮肤皲裂,裂缝中透出灼热的暗红光芒。他们的双眼彻底变成了两团燃烧的邪火,头顶甚至生长出了由纯粹邪能构成的、扭曲的角状物。他们的气息也比之前合体时更加阴冷、狂暴,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
“桀桀桀……感谢你,糯米,助我完成了这最终的蜕变!”
两个朽木长老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带着万般刺耳的金属摩擦感和无尽的恶意。
“皇帝的恩赐,让我得以进化!毁灭,将更加高效!”
话音未落,两个朽木长老同时抬手!
“邪火灭杀·双!”
两道比之前粗大一倍的暗红邪火光束,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分别射向糯米长老和常樱长老!速度更快,威力更胜先前!
糯米长老心头一沉,强烈的虚弱感和更深的绝望袭来,拼尽全力的斩击,不仅没能消灭对手,反而造就了更强大的敌人!此刻,面对分化的两个强敌,以及身受重伤的常樱,他们该如何应对?
山谷间呼啸的风,此刻仿佛被普勒特邪能浸透,裹挟着令人窒息的灼热与深入骨髓的死寂。空气不再流动,而是如粘稠的岩浆般滚烫翻涌,其中更混杂着硫磺的恶臭与万物衰朽的气息。
就在那两道毁灭性的邪火光束即将吞噬糯米与常樱的千钧一发之际——
“白桦林墙·起!”
一声沉稳而洪亮的喝声划破灼热的空气,伴随着强烈的能量波动,一面由无数棵紧密排列、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白桦树虚影构成的巨大墙壁,如同从大地中瞬间生长而出,悍然矗立在糯米与常樱身前!
“轰!轰!”
两道“邪火灭杀”狠狠撞击在白桦林墙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暗红色的邪火疯狂侵蚀着乳白色的光晕,试图将其穿透、焚毁。然而,白桦林墙光芒流转,墙体上浮现出无数玄奥的木质纹理,散发出一种坚韧、肃穆、生生不息的气息,竟硬生生将两道邪火光束抵挡了下来!虽然墙体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甚至表面出现了焦黑的痕迹,但它终究没有破碎,牢牢守护住了后方。
邪火散去,白桦林墙也缓缓消散,显露出后方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是六大长老里最为擅长防御的白桦长老。他面容肃穆,眼神复杂地看着场中那两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朽木,以及惊魂未定的糯米和受伤的常樱。
“白桦?!”
糯米长老又惊又喜,更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会……”
常樱长老也强忍着伤痛,看向白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期待。
“我原本以为,服从普勒特皇帝,至少能为我们昆普树人留下一片保护区,哪怕屈辱,也能延续种族……”
白桦长老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蕴含着巨大的痛苦。
“但我看到了什么?朽木……我们曾经并肩作战数百年的同伴,竟然被改造成了这等不人不鬼的怪物!分裂?增殖?这根本就不是力量,这是彻底的扭曲和亵渎!昆普树人的尊严和灵魂,都被这该死的普勒特细胞践踏殆尽!”
他猛地转头,看向糯米和常樱,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
“如果投靠皇帝的结局,就是变成这样的杀戮傀儡,失去自我甚至连完整的形体都无法保全,那这样的‘保全’还有什么意义?!我宁愿站着战死,也绝不跪着变成怪物!”
“说得好,白桦,没想到曾经的普勒特坚定支持者如今也醒悟了。”
常樱长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糯米长老也重重点头,年糕身躯因激动而微微起伏:
“没错!我们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又一个……叛徒……”
两个朽木长老同时发出嘶哑扭曲的声音,燃烧的邪眼同时转向白桦。
“就由我来代替皇帝……净化你们……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