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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春生江上 > 第七百三十六章 蕙炷蚀霜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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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六章 蕙炷蚀霜襟

未待李牧之回应,她已侧身敛衽,裙摆在青石地上旋出半弧涟漪,步履匆匆地没入廊庑深处的夜色中。

檐下风灯将她离去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终是消散在月洞门那端。

柳清雅的身影方消失在月洞门外,廊柱阴影处便悄然转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李毓步履轻稳地走到父亲身侧,仰起那张与李牧之极为相似的脸庞。

“父亲。”

他声音虽稚嫩,却带着超乎年龄的沉静,道:

“她可曾信了今夜这出戏?”

李牧之垂眸凝视着庶子,月光在他眼底流转:

“信与不信,各占五分。”

李毓正欲再问,却见父亲眸光微凝,当即会意噤声。

这孩子何等聪慧,立时便想通了其中关窍——若对手仅是凡俗之辈,有些话问了也无妨;可既涉修士,那些未尽的言语便该永远埋藏心底。

仙家手段玄妙难测,岂是凡人所能窥探?

夜风穿过庭院,将父子二人无声的默契浸染得愈发深沉。

柳清雅沿着回廊疾步而行,初时本是朝着李念安院落的方向。

可方才那孩子抗拒的神情骤然浮现眼前——那般不识好歹的模样,竟与李牧之如出一辙。

她心头一阵烦恶,这般愚钝的孩儿,见了反倒徒增气闷。

脚步在月洞门前硬生生折转,夜风卷着残叶掠过脚边,她径直朝着杨嬷嬷的厢房走去。

厢房内烛火摇曳,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

翠莺正俯身探看杨嬷嬷苍白的面色,指尖轻触老嬷嬷剧烈起伏的胸口,仔细分辨着内息的紊乱。

见柳清雅疾步闯入,她立即敛衽退至一旁。

那个负责喂药的小丫鬟吓得手一颤,药匙磕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满室烛影随着她的到来轻轻晃动,将众人恭立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柳清雅步履急促地踏入厢房,带起的夜风搅得烛火一阵摇曳。

她顾不得整理微乱的鬓发,眸光立即胶着在榻上气息奄奄的杨嬷嬷身上。

“嬷嬷现下究竟如何?我给的灵植可曾用了?效用可还显着?”

她连声追问,人已疾步至榻前,纤指颤抖着掀开锦被,当看见嬷嬷胸前那片乌紫淤痕时,眼底倏地涌起一片水光。

杨嬷嬷在榻上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枯槁的唇瓣微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柳清雅立即俯身上前,轻轻按住老嬷嬷颤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温柔:

“嬷嬷身上带着伤,莫要开口,也莫要乱动。”

她细心地为杨嬷嬷掖好被角,指尖拂过老人花白的鬓发,道:

“好生躺着便是,一切有我。”

烛光在她低垂的眉眼间跳跃,将那份难得的柔情映照得格外分明。

翠莺忙敛衽深施一礼,声音温婉却带着医者特有的审慎:

“回夫人,那灵植确系仙家珍品。

奴婢方才只取薄片入药煎熬,药罐方沸,满室便盈溢清灵之气。

只是仙家药材性烈,妾身需先试过药性,方可给嬷嬷服用。”

“既未用药,为何还要喂这些寻常汤药?”

柳清雅蛾眉紧蹙,目光扫过嬷嬷唇边不断渗出的血沫,只觉心如刀绞。

“夫人明鉴。

此乃妾身特配的止血方剂,虽不能化解灵气,却可暂缓脏腑出血。

灵植此刻正在偏间用文火慢熬。”

她抬眼望向柳清雅,目光澄澈,继续道:

“待妾身确认药性温和,便立即给嬷嬷换药。”

烛光在柳清雅眼底明明灭灭,她凝视着翠莺良久,终是颔首:

“既如此,一切依你。药材用了不妨,定要保嬷嬷平安。”

语声忽滞,似想起什么,又道:

“安儿他......可还安好?”

这问句轻若蚊呐,泄露出她深藏的牵念。

翠莺垂首敛衽,声音轻柔似春日溪流:

“回夫人,妾身已为大少爷仔细上过药膏,此刻红肿应已消退许多。

安神茶饮下后,想来已是沉入梦乡。”

她抬眼悄悄观察柳清雅的神色,终是温声劝道:

“只是妾身观大少爷眉宇间郁结难解,睡梦中仍不时蹙眉,似是心事重重......夫人得空时,还当多加开解才是。”

“心事?”

柳清雅漫应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杨嬷嬷榻前的锦帐流苏,道:

“他一个稚龄孩童,整日里锦衣玉食的,能有什么心事?”

她转身凝视翠莺,语气转沉,继续道:

“此事我记下了,待嬷嬷伤势稳定再说。眼下嬷嬷伤势要紧,你且专心照看,其他琐事暂且放下。”

翠莺唇瓣微动,望着柳清雅憔悴的侧颜,终究只化作一个轻不可闻的“好”字。

烛影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碎阴影,将那些涌到唇边的话尽数咽回腹中。

这些年来,她虽奉李牧之命潜伏在柳清雅身侧,却不得不承认这位主子待下确是宽厚。

纵使性子急躁了些,却从不会拿下人撒气。

反倒时常厚赏银钱,逢年过节更是赏赐不断。

院中仆从的吃穿用度、月例银钱,皆比府中别处优渥许多。

便是偶尔犯错,只要诚心认错,柳清雅也多半会网开一面。

这般明主,在勾心斗角的深宅大院里实属难得。

柳清雅待她虽不及对杨嬷嬷那般亲厚信赖,却也从不过问她的行事,但求尽好医者本分。

这些年来但凡她所需药材器具,无不是有求必应。

记得去年寒冬,她不过随口提了句需要一支老参配药,不过两日,柳清雅便让人送来了上好的山参。

这样知人善任的主子,教她如何不心生感念?

方才她分明想再劝一句——李牧之父子三人显然另有计划,方才在大少爷房前,虽听不大清,但翠莺明显听出大少爷话里有规劝之意。

可话到唇边又生生咽回。

她一个身不由己的细作,哪有资格置喙主家之事?只怕言多必失,反倒惹祸上身。

烛芯啪地爆开一朵灯花,将她满腹复杂的心事映得忽明忽暗。

她悄悄抬眸,望向正为杨嬷嬷拭汗的柳清雅,只见那明艳的侧脸在烛光中显得格外脆弱。

这一刻,她忽然希望这位待她不满的主子,能逃过即将到来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