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皮实,便是腿脚肿的穿不上鞋,可还是两头跑,不肯好好歇着。也不见有什么妊娠反应。老夫人就更认定云儿怀的肯定是儿子。大麻花听了,乐的合不拢嘴。一说起来就是我儿子怎么怎么。还试图买通小丸子,让小丸子以后好好跟他儿子玩,不要欺负。
“你这一天儿子儿子的,到底给你儿子取了名字没有?”撒子看不过去,说道,“不能孩子出生你还是叫儿子吧?那我们叫什么?也跟着你叫儿子?”
“你想得美!”大麻花道。“我早想好了,我儿子小名儿就叫虎子。大名儿……等以后想好了再说。”
“虎子?”撒子道,“这不是以前给小皇子想的名字吗?你倒会捡现成。可,小皇子叫丸子,你儿子叫虎子?你这不是犯上吗你!”
“就是个名字吗,怎么就犯上了?”小麻花不服气的说道。自从知道要有小侄儿了,小麻花也高兴的很,每天在野滩里转着,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野果什么的,给他嫂子解馋。
“你小屁孩儿知道个啥。”撒子道,“那老虎见了肉丸子,那还不一口吞了?”
“可……”听撒子这么一说,小麻花也觉得有些不妥,可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哎呀哪有那么多说道。”皇妃说道,“我们丸子是樱桃小丸子,老虎不爱吃。”
说着又对云儿和大麻花说道:“你们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撒子是故意逗你们呢。”
皇妃的大度让撒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便也说道:“那要是女孩儿呢,你们也叫虎子?”
这个问题大麻花还从没有想过,他只认定了生的是儿子,所以压根儿没想过别的可能。跟云儿对视了一眼,说不出话来。
“诶?”撒子忽然兴奋起来,看看应皇子和皇妃说道,“老大若是生的是女儿,那岂不是就能跟小丸子……”
撒子没说完,可谁都明白他要说的意思。皇妃说了声:“那当然好了。”就没再做声。小丸子是老夫人的命根子,一天的吃喝拉撒都是老夫人在管,凭不来她,更何况是婚姻大事。皇妃有这个自知之明,知道还轮不到她说话。应皇子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云儿慌得忙不迭的摆手,说道:“小丸子是皇子,我们怎么敢高攀。万万不可。”
“如今还说什么皇子不皇子的。”老夫人开口说道,“你们已然结拜为兄弟,早没了尊卑之分。只是姻缘自有天定,在未出生之时,月老就已经为他们拴好了红绳。无需我们再多此一举。”
“老夫人说的是。姻缘自有天定。”撒子讪讪的笑道。“我还说此地便只有他们两家,可以结个儿女亲家……”
“唉,若是那样倒好。”老夫人道,“我们只管在此安稳度日。只怕是没那个福气呦。”
“这算什么福气嘛!什么东西都买不到。”皇妃忙给撒子解围道,“哦,您还真想在这里过一辈子啊?”
“我这把年纪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老夫人道,“可小丸子不同,他还小,谁知道日后会是在山南还是海北?”
说起山南,皇妃忽然想起了绿冬,不由得说道:“也不知道绿冬生了没有?”
“嗨呀!”老夫人笑道,“绿冬还未去山北便已有孕在身,算起来只比小丸子小几个月而已,你如今才想起问生了没有!”
“哦?”皇妃恍惚道,“这么说绿冬的孩子也快要两岁了?”
“可不是吗。”老夫人眯着眼看着外面说道,“我们出来都已经是数第三个年头了。”
皇妃看了一眼挂在一进门墙上的那本老黄历。那还是离开集镇那年买的,老夫人那时候就可能料到了日后的处境,所以,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过一天撕一张,而是一页一页翻过去绑在后面。过完这一年,再放下来,就是新的一年。虽然新的一年跟过去的一年一模一样,一天不差,但从头翻开,就是又一个开始。不管黄历如何破旧,每翻开一页就会是新的一天。告诉他们如今是什么时节。
没了云儿这个帮手,皇妃感觉这一年过的十分漫长,而每一天的时间却又过的飞快,一眨眼太阳就已经老高了。她感觉自己忙的都快飞起来了,可早饭还是遥遥无期,大麻花天天过来都得等。知道自己又落在云儿后头了,皇妃越发着急,越着急,场面越混乱。虽然吃什么怎么做,云儿都已经提前教给她了。可临到做的时候,她还是手忙脚乱。皇妃最愁的就是做早饭。午饭虽然复杂,但好在时间宽裕,大不了笨鸟先飞,提前下手,不管做出来的饭好吃难吃,总归是会做熟的。早饭就不一样了,她要赶在男人们洗漱的空就得把饭做好,否则就会被他们坐等。她做饭本来就不自信,被他们这么一围观,连放什么不放什么都忘了。今天吃的是疙瘩汤泡烙饼。面疙瘩是云儿提前一天拌好的,稀稀拉拉的放在盆底,用笼布盖着。可放了一晚上,面疙瘩都软的黏在一起了,根本倒不出来。皇妃一着急,用筷子搅了起来,这下更糟了,面疙瘩直接成了面团。皇妃想把它们撕开,可一上手,面团非但没有撕开,反而粘了她一手。她左手撕右手,右手撕左手,怎么也撕不干净,感觉快要疯了。老夫人看着又是着急又是好笑,说道:“这才叫猫吃糕,两手叨。”
“皇妃,你手上沾点面粉搓。”韶华抱着小丸子说道,她一天的给云儿打下手,多少比皇妃有点经验。
皇妃依言沾了些干面粉一搓,手上的面果然下去了。她长舒了一口气。把盆里也撒了些干面粉,这下能上手了,把面团一点一点揪成小疙瘩下了锅。下了锅就好办了。皇妃学着云儿用勺子一下一下搅着,感觉红红绿绿的看着蛮不错。自信又回来一些,觉得已经掌握了做面食的技巧。就是盛的时候,感觉跟云儿做的不太一样。云儿做的那是汤,淋汤漓水的,她这看起来像是糊,疙瘩糊。老夫人说的更形象——就像一碗浆糊。
“浆糊能做熟也不错了。”皇妃不服气的说道。她这一早上容易吗,还这么打击人。
“嗯,冰儿这手艺越来越多了,都会做疙瘩汤了。”看见大家都不动筷子,应皇子身先士卒,端起疙瘩糊喝了一口,喝完看着皇妃说道,“是不是忘记放盐了?”
“啊!”皇妃想起来了,就是没有放盐,忙把他们的碗都收回来,都倒在锅里。重新放盐。
“生盐吃了会坏肚子的。”老夫人道。
皇妃便又往炉膛里塞了把干草,火快灭了,她使劲用嘴吹着。帮着搅锅的撒子紧说着:“用不着这么些火。”火已经着了起来,他赶紧往出盛,紧盛慢盛,下面已经糊了。
虽然撒子打趣说要想吃好饭,糊巴带烟窜。可皇妃看着那一碗浆糊都不是好浆糊的东西,还是欲哭无泪。——做饭真是太难了!
这一年的夏天,他们并没有等来张明儿。虽然失望,但也在应皇子的意料之中。毕竟像张明儿那种人在哪里都会吃得开,不一定非得远天远地的跑来这里冒险。再说了,他那种人信守承诺的可能性也不大。可他不来不要紧,他们很快就面临着新的危机——盐就快要吃完了。这可比缺粮少菜更要命。他们如今就剩下盐这一味调味料了,要是连这也没了,那有再多的油再多的肉又有什么用?应皇子只得让早饭和晚饭都吃甜饭,就是粥也糊呀饼呀之类的,不用放盐的饭。只中午吃一顿带盐的硬饭。这对皇妃来说倒是好事,她做起来不用那么费劲。可是应皇子他们累了一天,只喝些粥连点油水都没有,怎么能行。她便又转动脑筋,看怎么能找出一样替代品。屋里屋外看遍了,除了腌菜的盐汤,再找不出一样带盐的东西。可盐汤是酸的,不能拿来做饭。怎么是好呢?她绕着腌菜缸左看右看,打着盐汤的主意。到做晚饭的时候,她已经想出办法来了。她先把腌的肉捞出来一些,看肉太油了,就把肉放在盘子里隔水蒸着,这样肉里的油蒸出来了,肉也蒸的软烂,入口即化。肉虽然香,可毕竟味淡,吃起来还是有些腻。这就要隆重推出皇妃秘制的灵魂酱汁——用盐汤辣椒大蒜调制好,再用滚油一浇激发出香味。沾了肉一吃,那叫一个鲜香酸辣,非但不腻,而且还特别的爽口。撒子吃着直点头。说这是好汉对好汉,辣椒就着蒜。他们很少吃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一个个辣的直吸溜。皇妃就教给他们,把馒头从中间掰开,把沾过酱汁的肉片夹在里面,连馒头一起咬着吃。这是皇妃做的饭第一次吃的砸了锅。就是不够吃的意思。皇妃十分得意。虽然馒头是云儿下午过来给蒸好的,可没有她的蒸肉和灵魂酱汁,人们怎么能吃得这么香呢。从此以后,隔三差五的就给应皇子他们吃一顿改善伙食。老夫人眼看着一坛子腌肉吃的下去了,不由得说道:“你把腌肉吃完了,一秋天吃什么?”
“秋天再说秋天的,总不能放着东西让人们挨饿吧?”
再到吃蒸肉的时候,皇妃就把云儿和大麻花叫过来一起吃。云儿已经快到产期了,人却还是那么瘦,只是腿和脚肿的几乎透明。皇妃总是忍不住问云儿:“你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啊?怎么还是这么瘦?是不是还是不想吃饭?那你每天就过来这边吃,我给你开小灶。”
云儿见皇妃只是蒸了肉吃,就悄悄对皇妃说道:“光吃肉有多少啊?他们都爱吃土豆,皇妃下次就一起蒸些土豆,掺和着吃,也能解馋,也可以省着些肉。”
皇妃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再蒸肉的时候,就蒸些土豆,剥了皮,沾着酱汁吃,也是非常的美味。
没有一点预兆的,云儿生产了。大麻花过来叫人的时候,皇妃刚睡熟,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在做梦。一边穿衣服还一边跟应皇子说:“怎么这么快?吃晚饭的时候云儿还好好的,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呀?”
应皇子哪里知道这些,只是赶快穿好衣服,出去搀扶老夫人。让撒子出去点了个火把,给老夫人照路。老夫人虽然也没给人接过生,但好歹是见识过的,只能是临危受命。虽然半夜被惊醒,但人却十分镇定,一路走,一路给众人交待着任务,让皇妃他们也跟着镇静下来。撒子和小麻花去撮沙子,皇妃和韶华生炉子烧水。
应皇子把老夫人搀扶到大麻花他们门口,老夫人就挥手让他去了,让大麻花也出去,不能在屋里。皇妃记起她生小丸子的时候,老夫人就不让应皇子在身边,说是怕冲克着应皇子。她当时疼的顾不来,现在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劲,男人就是女人生的,怎么女人生个孩子就会冲克着男人?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无异于过鬼门关,这个时候多需要男人在身边啊,男人却躲在外面怕冲克着,这是什么道理嘛!心里腹诽着,可嘴上却不敢说,只是忙着生炉子。跟他们那边不一样,云儿他们这边的灶台是跟里屋的炕连通着的,在灶台上做饭,顺便就等于是烧了炕炉子了。皇妃还准备掏炉灰,低头一看,炉膛里早已架好柴火,顺着炉台整整齐齐放着几根草辫子。皇妃不用问也知道,这不是只今天是这样,而是每天都是这样。云儿的勤快和干净每每都让皇妃汗颜。同样都是女人,为什么她就做不到这样呢?韶华去打水了,皇妃用钦佩的目光打量着屋里,她也是爱干净的,可每次到云儿屋里,她都会从心底里叹服一声真干净啊!炉台,锅盖,连油坛子都擦的铮明瓦亮。就跟从来不用一样。她随手揭开油坛子,见油还有多半坛子。她有些奇怪,云儿一天的给他们往过拿和着猪油的厚烙饼,怎么油还能剩下这么多?难道他们光吃肉不吃油?打开旁边的腌肉坛子,也是一样只挖开了一角。她有些奇怪,这两个人每天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