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通天峰，玉清殿，掌门静室内。
经过一夜的休息，青云掌门天成子真人已经醒了过来，只是看起来仍有几分虚弱，此刻腿上盖着被褥，背靠床背，兀自坐在床榻上。
除天成子以外，房中还有五人，分别是真雩、郑通、道玄和万剑一，还有张牧尘。
万剑一先将张牧尘与小竹峰的渊源以及大战中的英勇事迹介绍了一番，然后表明是否可让其拜入青云门甚至小竹峰的想法。
张牧尘没有说话，任由万剑一介绍，只是适时地展示了一下战利品。
当仇忘语和老鬼王的首级摆出来时，众人都陷入了的片刻惊愕与沉默中，虽然都知道掌门真人用诛仙剑重伤了他们，但是事后能突破魔教的重重护卫，于乱军中斩下大敌首级，没有过人的胆略和高深的道行，是绝对做不到的。
即便是精神恍惚的天成子，目光都忽然锐利起来，眼中精芒一闪，似乎清醒了几分。
“不行，且不说这位张小友所言与我小竹峰的渊源是真是假，就算他的太极玄清道果真传承自小竹峰，但是，小竹峰向来不收男弟子，他一个翩翩少年，拜入小竹峰，日后必定横生许多枝节。”
小竹峰首座真雩大师斩钉截铁说出这一句话，面无表情，看向万剑一，续道：
“万师侄，这位张小友救过我门下弟子，你提议他拜入青云门，我绝对赞同，但唯独拜入小竹峰这一点，我不同意，规矩就是规矩，绝不能为此破例。”
“多谢师叔，是我考虑不周了。”万剑一恭敬行礼，然后看向张牧尘，摊了摊手，示意自己帮他提了要求，但显然行不通。
张牧尘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他就这么一说，小竹峰入不入，都无所谓。
郑通亦道：“真雩师姐所言甚是，张小友实力出众，此番热心出手也救了不少弟子，我完全同意他重归青云，太极玄清道不可外流，这是原则。小竹峰有规矩在不便收留，不如就拜入我大竹峰吧。张小友，你可愿意？”
张牧尘行礼道：“荣幸之至。”
郑通微笑颔首，然后向转向天成子，问道：“这般处置可否，还要请掌门师兄定夺。”
天成子此时神情还算清醒，沉声道：“可以。”
万剑一面露喜色，道：“张师弟，还不磕头拜师？”
张牧尘微微一笑，依着礼数向郑通拜师。
简易流程走完后，万剑一又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
通天峰，云海平台之上。
战死青云弟子的尸体整整齐齐摆放着，清冷星光照耀之下，大批青云弟子都围在这些死去的同门兄弟身旁，有的沉默不语，有的红了眼眶，一股哀伤悲愤的气息在弥漫。
苏茹和水月之前一直在搬运尸体，这时都整理完毕，才来查看尸体中有无自己的熟人。
一路看下来，两百多具尸体中，小竹峰弟子的尸身便有二十来个，都是与她们朝夕相处的师姐妹。
每看到一张苍白无血色、毫无生机的熟悉面孔，便有一颦一笑在她们脑海中浮现，一天之前，这些姐妹们尚自顾盼嫣然，作着各自喜欢的打扮，聊着倾慕的男弟子，悄悄分享着门内的八卦......而现在，一场大战，瞬间让她们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阴阳两隔的距离，远胜关山万重。生死之间，何其无常！
两女怔怔走过去，明眸中满是伤怀，晶莹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滴落下来。
忽然，前面一个女子迎面走来，穿着小竹峰服饰，面容姣好，但是脸上显然缺了血色，而她的左臂，赫然竟已被斩断。
“林师姐！”苏茹一见此人，失声惊叫，发足冲了上去，水月亦是面色发白，跟上前去。
“苏师妹，水月师姐，你们没事就好。”此女便是日间被张牧尘救下的小竹峰弟子林初霜，只是不知为何，此时虽保住性命，却断了一臂。
苏茹扶住林初霜仅存的右手，泣不成声：“你......你的手......”
水月亦是声音嘶哑，低沉道：“初霜，你手怎么了，谁干的？”
林初霜轻叹一声，道：“白日我在山下遭遇围攻，多亏一个素未蒙面的少侠相救才得以逃脱，只是后来相助同门时，又遇到魔道万毒门的百毒子，手臂被伤中毒，情急之下，只能断臂求生。哎，相比战死的姐妹们，我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侥幸。”
水月和苏茹对视一眼，哀伤、愤怒的情绪在心底滋长、蔓延。
不过，水月还是敏锐地注意到林初霜话语中的要点，问道：“初霜，那个救你的少侠，是不是穿着我们小竹峰的服饰，长相英俊，用一把霜白仙剑？”
林初霜一怔，便回忆便说道：“他的确长相英俊，剑也是白色的，至于服饰么......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注意......咦，不过师姐这么一说，他穿的那一身衣服，似乎真的很像我们小竹峰的服饰，但因为小竹峰不收男弟子，我当时没当回事。”
水月和苏茹又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异之色。
......
玉清殿，掌门静室内。
万剑一提出了自己的一个大胆想法，天成子和郑通、真雩都还没有说话，一向沉稳的道玄却已脱口而出道：
“不行，此事万万不可！”
道玄的话语声中带了几分怒意，紧皱眉头，目光炯炯，看着万剑一。
万剑一看起来却并无退缩之意，反而朗声道：“师兄，你听我把话说完，因为此事我已经反复想过，确实觉得很有必要。”
说着，他转过身子面对正木讷神游的天成子，道：
“师父，弟子以为，此番仗师父神威与历代祖师护佑，大败魔教且重创妖人，张师弟又斩杀了魔教教主和鬼王，此时魔教已成群龙无首之乱局，此实为千载难逢之机会。”
道玄喝道：“那又怎样，魔教派系多如牛毛，我们又如何能剿灭干净，做到斩草除根？更不用说如今青云一门在此战中同样元气大伤，决不能再妄动干戈！”
万剑一摇头道：“师兄误会了，我虽自傲，却也没想过能一举剿灭魔教，只是我中土正道与魔教争斗多年，生灵涂炭，也曾多次大败魔教，但魔教每每都能退回蛮荒休养生息，不出几十年，实力尽复后便又卷土重来，祸害苍生。”
道玄哼了一声，道：“那你想怎样？莫非是要我青云门尽起精锐，然后一举杀入那千年来除了魔教妖人外从无人可以抵达的蛮荒，直捣那魔教圣殿么？”
万剑一昂然道：“当然不是，我以为，应派人趁机潜入蛮荒，探究魔教老巢蛮荒圣殿情形，摸清沿途情势，这样一来，日后正道如要大举进攻，也能提供便利。”
道玄面有怒色，道：“你说得轻巧，九死一生的事情，你让谁去做？”
万剑一往前踏了一步，面露坚毅之色，道：“我去！”
此言一出，静室之中登时一片寂静。
张牧尘看了看两人，忽然道：“两位师兄，关于此事，我有一言。”
道玄一言不发，万剑一看向张牧尘，道：“张师弟但讲无妨。”
张牧尘淡淡道：“我以为万师兄所言甚善，正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魔教新败，分崩离析，内乱不断，有部分留在中土躲藏休养，大部则零散逃回蛮荒，其圣殿空虚，此时若出一支精兵劲旅如尖刀般直插入蛮荒，定可建不世之奇功！”
说着，张牧尘看了万剑一一眼，道：“因此，蛮荒之行，我愿与万师兄同往。”
万剑一没想到张牧尘会如此支持自己，顿时面露欣慰喜色，冲他点了点头。
郑通一怔，想说什么，但想起自己这个便宜师傅，其实也就是个挂名，什么都还没教，这等大义之事，自己实在不好说什么，便又忍住不说话。
道玄怒气汹涌，强自抑制情绪，沉声道：“张师弟，你虽修为高深，但此去蛮荒，乃孤身入虎穴，敌人众多，就你们几人，一旦陷入重围，当真是有死无生！”
“道玄师兄说的不错，蛮荒，乃虎穴。”
张牧尘面色肃然，高声道：“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乃天赐良机，如果能一举重创魔教，打出中原一百年的和平，活人无数，那我这一条命，死又何惧？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声音落地铿锵，回荡在静室中。
道玄怔怔无语，万剑一甚至忍不住拍手叫好，郑通、真雩都是面露惊异，但都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而一直木讷神游的天成子，竟也面色震动，恢复清醒，双目灼灼地看着张牧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