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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白鹿原上,积雪消融,嫩绿的草芽钻出土地,柳枝抽了新芽。

秦浩收拾好行囊,辞别白嘉轩跟仙草,再度踏上前往西安的求学路。

就在鹿三驾车刚刚出村口时,正好迎面跟鹿家的马车撞上。

鹿子霖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亮:“哎呀,娃这是去西安城呢?”

“子霖达有日子没见了,这是从县里回来?”秦浩随口回了一句。

鹿子霖得意的道:“这行头咋样?洋气不洋气?”

秦浩笑了笑,丢下一句:“子霖达,我还要赶路,先走了。”

“看到我家兆鹏,让他回来一趟,个怂娃过年都不回来。”

“知道了。”

鹿子霖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马车,悻悻冲长工道:“看啥嘞,赶你的车。”

有村民远远见到鹿子霖的打扮,好奇地围拢过来。

“子霖,你这身行头在哪弄的?怪神气的呢。”

鹿子霖踩着马车站到戏台上,从兜里掏出县里的委任状:“什么叫哪弄的,瞧你这话说的就没见识,这是什么知道吗?”

“委任状,这上面是什么?县里的大印……”

村民们大多不认字:“子霖,这上面写的啥?”

“白鹿村乡党鹿子霖为人忠直,兹委任鹿子霖为白鹿村乡约,督促本村粮税、治安、教化诸务,并协办县府交办事宜……”

围拢的村民越来越多,鹿子霖看着他们眼里的惊讶,十分得意,暗道:这五十两银子没白花。

然而,当他回到家时,迎接他的却是父亲鹿泰恒的冷脸。

“败家子!”鹿泰恒重重地磕了磕旱烟袋,怒道,“花五十两银子买个虚名,你是嫌鹿家的银子烫手吗?”

鹿子霖不服气:“爹,您不懂!这乡约可是县里备案的差事,往后村里的大事小事,都得听我的!”

“听你的?”鹿泰恒冷笑:“就凭你手里这张破纸?”

为了证明自己手里这张“破纸”,呸,为了证明自己的五十两银子没白花,鹿子霖当即敲响了祠堂的大钟,召集村民开会。

结果过了快半个小时,村民们才稀稀拉拉聚拢过来。

石头一进门,扫了一眼,见白嘉轩没来,直接就冲鹿子霖喊道:“有啥话快说,我还得去地里干活呢。”

鹿子霖强压怒火,双手背在身后:“各位乡亲,我鹿子霖承蒙县里瞧得起,从今日起就是咱们白鹿村的乡约了,县里的意思呢,咱们白鹿村自古就是产量大户,如今大清刚刚退位,县里百废待兴……”

还没等鹿子霖把话说完,石头就不耐烦的道:“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加税嘛。”

一听要加税,村民们都不淡定了:“可不能加税啊,本来就吃不饱饭,再加税让我们家喝西北风啊?”

“就是,反正我不多交,谁来说都不行!”

鹿子霖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发作,石头却已经转身往外走:“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地里还等着施肥呢!”

他这一走,其他村民也纷纷转身离开,嘴里嘟囔着:“没意思”“浪费时间”。

转眼间祠堂里就剩下鹿子霖一个人。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村民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从祠堂出来的村民并没有回家,而是不约而同地去了白家。白嘉轩正在院子里和鹿三商量春耕的事,见村民们涌进来,有些诧异。

石头第一个开口:“嘉轩哥,鹿子霖那家伙拿着县里的委任状回来,说要管咱们的粮税,还要加税!”

“就是!他算什么东西?咱们只认你这个族长!”其他村民纷纷附和。

白嘉轩皱了皱眉,他对这些权力争斗并不感兴趣,只是淡淡道:“县里要摊牌,子霖估计也是没办法,都是一个村的,要是县里不太过分,还是不要让子霖为难了。”

石头咬牙道:“哼,什么为难,我看他是想趁机发财吧,他要是敢乱来,我就再闹一次交农起事!反正我已经进过一次死牢了,大不了再死一次!”

白嘉轩摇摇头,轻叹一声:“春耕要紧,别耽误了农时。”

鹿子霖得知村民们都去了白家,更是怒火中烧。回到家,鹿泰恒正坐在堂屋里抽旱烟,见他脸色难看,冷哼一声:“碰钉子了吧?”

鹿子霖咬牙切齿:“这帮泥腿子,简直不识好歹!”

鹿泰恒吐出一口烟,慢悠悠道:“早跟你说过,要想让族人听你的,不是靠一纸公文,而是要有威望。白嘉轩为什么能服众?去年交农起事,他散尽家财把石头和白兴儿从死牢里捞出来,你呢?除了摆官威,还会什么?”

“再说了,你以为乡约是什么好差事,不是催粮就是徭役、摊牌,都是从乡亲们嘴里抠食,人家躲都来不及呢,偏你还花银子往上凑。”

鹿子霖被说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天,终于闷声道:“那我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白花五十两银子吧!”

鹿泰恒瞥了他一眼:“去找田福贤退钱。”

……

保障所里,田福贤正美滋滋吃着涮肉,鹿子霖抬脚就把门给踹开,一进门就嚷嚷着要退钱。

田福贤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到嘴的银子怎么可能吐出来?他眼珠一转,笑眯眯地拉着鹿子霖坐下:“子霖兄弟,你别急嘛,对付那些泥腿子,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鹿子霖狐疑地看着他。

田福贤压低声音:“什么威望、信任,说到底,这帮泥腿子有奶便是娘!谁给他们好处,他们就听谁的。”

鹿子霖皱眉:“那我总不能把家产都送给他们吧?”

田福贤嘿嘿一笑,从里屋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烟杆:“子霖兄弟认识这个吗?”

“不就是大烟枪嘛,我可不碰这个……”

田福贤拉住鹿子霖的手:“不是让你吸,是让你种。”

“种什么?”

田福贤神秘兮兮地解释:“罂粟啊!这玩意儿金贵,种好了比粮食值钱十倍!你让他们种,收了之后,我来负责找买家,保准让他们一年之内买房置地,他们得了你的好处,自然什么都听你的。”

鹿子霖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犹豫:“可这玩意儿官府不是禁种吗?”

田福贤拍拍胸脯:“有我在,你怕什么?县里那边打点一下就行。”

“你确定没问题?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又不是你们白鹿村一家种,整个滋水县种的村子多了,这叫法不责众,大不了到时候县里派人把地给犁了,损失点钱罢了,还能把这么多老百姓全抓起来?大牢塞得下吗?”

鹿子霖思忖片刻,终于露出笑容:“好,那就这么办!”

第二天,鹿子霖再次召集村民,这次他换了一副嘴脸,笑眯眯地宣布:“乡亲们,县里体恤大家辛苦,特意准许咱们种一种新作物,收益比粮食高得多!”

村民们将信将疑,石头直接问:“啥作物?不会是骗人的吧?”

鹿子霖信誓旦旦:“我以乡约的名义担保,绝对靠谱!种好了,家家户户都能过上好日子,一年下来就能买房置地,要是身体够好娶几个婆姨都没问题。”

财锦动人心,一些村民被说动,但也有不少人偷偷跑去问白嘉轩的意见。

白嘉轩把种子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却没认出是什么,一旁的仙草却认了出来:“这是罂粟种子,鸦片就是用它的果子熬出来的。”

“你咋认识这玩意?”白嘉轩疑惑的问。

仙草幽幽叹道:“当年俺们村就有不少人种这玩意,后来官府出面禁了,可村里人都习惯了种罂粟挣快钱,不愿意再卖苦力种粮食,又遭逢大旱,不少人家都活不下去往别处逃难了,俺家就是这么败落的。”

白嘉轩得知鹿子霖竟鼓动村民种植鸦片,顿时怒火中烧。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罂粟种子,大步流星地朝鹿子霖家走去。刚到门口,便撞见鹿子霖正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数着银钱。

“鹿子霖!你安的什么心?竟然让乡亲们种这害人的东西!”白嘉轩一把将种子摔在地上,厉声喝道。

鹿子霖先是一愣,随即冷笑:“哟,嘉轩这是哪来的火气?县里都准了的事,轮得着你管?”

“县里准了?你当我是三岁娃娃?”白嘉轩气得脸色铁青,“这玩意儿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你为了银子,连良心都不要了?”

“良心?”鹿子霖嗤笑一声,“白嘉轩,少在这儿装圣人!乡亲们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你在哪儿?如今我带他们发财,你倒跳出来指手画脚,莫不是怕他们种了,抢了你的财路?”

“放屁!”白嘉轩怒极,一把揪住鹿子霖的衣领,“我白嘉轩行得正坐得直,从不赚这黑心钱!你再敢祸害村里人,我绝不饶你!”

两人争执不下,最终不欢而散。

当晚,白嘉轩在祠堂召集村民,苦口婆心地劝道:“乡亲们,罂粟是毒物,种不得啊!眼下虽能赚些快钱,可一旦沾上,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咱们祖祖辈辈靠土地吃饭,绝不能走这歪路!”

然而,鹿子霖早有准备。他暗中散布谣言,说白嘉轩自己也想种鸦片,只是怕大伙儿抢了他的生意,才假惺惺阻拦。一些村民将信将疑:“嘉轩哥平日仁义,可这年头,谁不想多挣点钱?”

尽管白嘉轩挨家挨户劝说,仍有不少人偷偷翻出种子,趁着夜色播下。石头原本坚决反对,可眼见邻居王老五种了半亩,转眼就换了新棉袄,心里也动摇了。他蹲在田埂上抽旱烟,最终一咬牙:“种!大不了赚一笔就收手!”

口子一开,再难堵住。春去夏来,白鹿原上本应是麦浪翻滚,如今却绽开了一片片妖艳的罂粟花。鹿子霖靠着贩卖种子和收购鸦片,赚得盆满钵满,连走路都带着风。

他故意当着白嘉轩的面,把银钱晃得叮当响,讥讽道:“白族长,您那套仁义道德,能当饭吃吗?”

白嘉轩心如刀绞。他站在田边,望着昔日勤劳朴实的乡亲们如今满眼贪婪,甚至有人偷偷埋怨他“挡了财路”,不禁痛心疾首,自责自己当初没有当族长,以至于大家被鹿子霖带偏走了邪路。

仙草见他日渐消瘦,轻声提议:“要不……给浩儿写封信?他在省城见识广,兴许有法子。”

白嘉轩沉默良久,终于提笔。信中,他将村中变故一一道来,字字沉重。

与此同时,鹿子霖的野心愈发膨胀。他勾结田福贤,将鸦片贩卖至县城,甚至省城。白鹿原的鸦片名声渐起,连外村的烟贩都慕名而来。

秦浩收到白嘉轩的信后,眉头紧锁。他原本以为提前让白家赚到钱,没有白家带头,白鹿原就不会再有人种罂粟,却没想到鹿子霖倒是带头种了起来。

他深知,在利益面前,想要规劝村民们放弃种植是不现实的,只能依靠外力来推动。

“兆鹏,你多久没回白鹿原了?”

秦浩叫住正准备出去打篮球的鹿兆鹏,自从来到西安城后,鹿兆鹏的心也野了,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

“有三四个月了吧,怎么了?”鹿兆鹏疑惑的问。

秦浩把白嘉轩的信递给他,鹿兆鹏看过之后大惊失色。

“我达能干出这么丧良心的事?”

秦浩冷笑,鹿子霖干的丧良心的事又何止一两件。

“不行,我得回去劝我达和乡亲们回头。”

秦浩拦住鹿兆鹏:“我达都劝不住,你觉得你在村里说话的分量比我达还要重?”

“那咋办?”

“我打算给秦风日报写一篇社论,揭露白鹿原种植罂粟的情况,为了确保内容的真实性,我打算回一趟白鹿原,毕竟眼见为实。”

鹿兆鹏闻言立马道:“我跟你一起回去,这次说什么我都得劝我达回头是岸。”

二人一同向学校请了假,然后往家里赶。

在秦浩的提议下,二人一路从滋水县步行往白鹿村走,沿途的情况让人触目惊心,滋水县附近二三十里倒还好,但是出了这个范围,漫山遍野都开满了“恶之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