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阴雨终于停歇,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花以夕连查数日,终于有了眉目。
花以朝不可置信地敲击着写满的纸张,“你不觉得这有点荒谬?”
简直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一个查无此人多年的储君,突然冒出来要主持战事收尾,还立了婚约,怎么着,当透明人那么多年,如今一朝醒悟要成家立业一手抓了?”
花以夕,“查到的消息确凿,中容的确在筹备太子大婚事宜,你这么理解也行。”
“总觉得奇怪,”花以朝啧了一声,“不管怎么着,这卫家都像现成的垫脚石,离他们远点。”
花以夕笑了下,“卫家战功太盛,这位太子来分走风头,即便将功劳尽归朝廷,对卫家而言未必不是保全之策。”
“说不定人两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花以朝挑了挑眉,随口一问,“不过我倒好奇,这娶走是哪家的?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摆设太子?”
花以夕兀自听着他懒懒散散絮叨了半天,闻言,言简意骇道,“没有。”
花以朝“啊”了声,仰头看过去,“没有?什么没有?”
“查不出来,”花以夕答,“没有传出任何风声,只听说在筹备婚仪,半点风声没透,不知道是哪家。”
花以朝愕然,“稀奇,自己藏着,娶妻也藏着,合着一家子都见不得人?”
花以夕,“左右是个不受宠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废了。若非祖制所限,中容那位怕是早废长立幼了。”
“等下——”花以朝忽然丢了纸,站了起来。
“怎么?”
“这儿还藏个儿。”花以朝说着,便推开窗户。
如花花坐在窗户下,仰头看天,“啊,天不错。”
“偷着听比进来听有成就感?”
如花花讪笑,她心知肚明,若当面询问,这两人定会避重就轻。
花以夕支在窗户上看她,“月牙,中容使团的人就要到了,眼下情势也不明朗,你这些时日也别往外跑了。”
花以朝复述警告,“听到没,老实在房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如花花满口应下,然后寻着空子就溜了。
钟离廷快回来了,她哪里还坐得住?
策马疾驰至嘉平城,如花花本想找卫令探听小道消息,却扑了个空——今日正是使团抵达之日,卫令忙得不见人影。好在军中旧识给她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能远远观望城门盛况。
这一等便是半日。冬日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如花花打了个哈欠,正想告辞回府——横竖钟离廷回来后定会第一时间寻她。
忽然,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如花花回头,远远望去,一队骑着高头大马,只见一队披坚执锐的卫兵开道,后方是绵延不绝的车马。最前方那辆华盖四驾鞍车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缓缓驶至城门前。
“恭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官员将士齐声跪拜,山呼之声震天动地。如花花慌忙矮下身,冲身边小头目道,“人都没瞧见,你们倒是快。
“嘘,小声点,小心被发现。”
如花花闭了嘴,埋头数地蚂蚁。
如花花撇撇嘴,低头数起地上的蚂蚁。早知是这般阵仗,她就不来凑这热闹了。若是新官上任要立威,还不知要跪到几时。
“吁——”卫兵牵住驾车的骏马,拉开脚凳,“殿下。”
织金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墨色长靴踏在鎏金脚凳上,靴面金线绣着的五爪金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往上看是一件黑里带微赤的团龙图案衮龙袍,被祥云纹镂空的白玉玉带束住,那带上还挂着合二为一的八卦形的龙纹玉佩。那华贵雍容的装扮自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让人不敢靠近再往上瞧。
城门前恭候多时的兵将眼观鼻鼻观心,再大胆的也不过是偷瞄到腰带的位置便不敢再窥探。
“殿下同诸位一路舟车劳顿辛苦,随臣入城稍作歇息吧。”卫令的声音突然响起,如花花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立在车驾旁。
对面说了什么没听到,大概是如何安顿那些远道而来官员的话,少倾,便听到一阵微扬的声音,“诸位久侯辛苦了,如今在外,往后多日一切从简,也不必拘礼。”
闻声,如花花瞬间抬起了头。不止是她,方才一堆人都埋着头没敢直视,如今听着那熟悉的声线,才都愣了神,大胆些的爬起来后就伺机抬头偷瞄了一眼,顿时同被按下了什么机关一般,失了神。
近前的几位面上更是一个比一个精彩,那目光却又不敢一直放到人身上打量,只敢间或偷瞄一眼,只是越看越心惊。
周围微微有些喧哗。
卫令咳了一声,原本是想震慑众人收敛一些,可刚出声,便有没眼色的愣头青忍不住先他开了口,“将、将军?”
这明显是冲着钟离廷去的。
这声呼唤明显是对着车驾上的太子。只见那人微微侧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嗯?”
那武将手足无措地抓了抓脑袋,支支吾吾不敢直言心中疑惑。卫令当即厉喝,“钱平,殿下在此,不得无礼!”
“可是这……”
“我知诸位心里一定有疑惑,”钟离廷忽然一笑,开口坦荡,“其实本宫有位孪生兄弟,自幼体弱,有大师说冠礼前不宜养在宫中,故而暗自养在卫家,且依高人指点与本宫同名,权当一人同身共命,方好安稳无恙,如今倒也到了时间,本宫此番也是奉命接人回朝。”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卫令暗自叹息。这个说辞虽给足了体面,但宫中那边怕是又要掀起惊涛骇浪。好在在场众人再如何惊疑,也不敢当面质疑。
他适时上前,三言两语岔开话题,“殿下风尘仆仆,还请移步宫中歇息。晚些臣等为殿下接风洗尘。”
这场接风宴,不仅要款待使团,更是新旧朝臣结交的重要场合,自然要大办特办。
太子,或者说钟离廷挑了卫令一眼,不紧不慢应了声,“初来乍到,有劳卫将军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