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陈锦瑟、白山月他们先后到了城外竹林。
虽然神都里的修士皆感知到了韩偃与温暮白的气息,但也不是都那么闲的跑来观战,因为实话实话,正经的对决,他俩每年至少有一次。
以前是只有在固定的对决的日子,温暮白才会入隋,现在温暮白确实来得勤了些,近两年发生的事也的确比往常很多年都多。
所以除非他俩要真正的生死对决,必然要死一个的情况下,否则曾经都观战了那么多次,难免对他俩纯粹的切磋提不起很高的兴致。
姜望他们三个是确实当下闲着没事。
而对白山月来说,他以前只在垅蝉境,鲜少走出去,除了听闻以外,还真没看过这两人的对决。陈锦瑟在拜入浣剑斋后,也不经常回去,此战对他来说亦算久违。
姜望到了后,先看了眼诸葛天师。
诸葛天师很有礼貌的冲他笑了笑。
若非猜到有可能是分身,整体上来说,还真不好分辨。
姜望看着韩偃与温暮白此时的战斗,就明白他们并不是在生死战,便传声给躲着的镇妖使,别让神都的更多人来打扰。
在诸葛天师及镇妖使们来的时候,韩偃两个人就察觉到了。
只是没有理会。
他们很心无旁骛的在切磋。
应该说,这是一场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的切磋。
他们压根没有顾虑使出什么样的剑招。
韩偃的剑快到极致,他的身法也快到极致。
单论速度而言,温暮白很显然差了一些。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韩偃就忽然掠至他的身后。
然后就只能极限式的快速反应去拦截或躲避。
这样的情况一次两次还好,多了的话,温暮白的消耗就会变得很大,而韩偃却是正常的消耗,若只是速度更快也还好,但韩偃偏偏是直击要害。
这就不得不让温暮白快速极限回防,哪怕很清楚自己不会真的被杀,可他不妨也就代表着认输,温暮白又怎么可能对韩偃认输呢。
他该想的是如何破招。
这也是切磋的意义。
而他毕竟是温暮白,尤其多年来与韩偃打了那么多场,哪会轻易落败。
只能说韩偃的速度确实比以往更快。
就算温暮白这么些年里针对性的修炼或增涨自己的速度,还是难以追平。
但速度不够力量凑。
虽然他的力量也未必就胜得过韩偃。
可若论一瞬间的爆发,他自认可以让韩偃近不得身。
甚至是短暂的让韩偃的力量也近不得身。
这就能借此解决韩偃的快剑。
而且因为是多年习练专门针对韩偃的招式,他也尽可能的让这瞬间爆发的力量消耗减弱,归根结底,此招就是掀起一场风暴,只为吹飞敌人。
但温暮白还是难免存着想伤到韩偃的心思。
所以在韩偃再次一剑来袭的时候,黄庭里的炁在顷刻间凝聚,并且持续的鼓荡,就像把炁压迫到了极致,再瞬间放开,就能爆发出极强的力量。
只是这种就难免有过多的损耗,温暮白的目的是让鼓荡而出的炁浪再牵引起外界的炁,以自身少量的消耗,引动外界炁的震荡,在周身近距离炸开。
为了能伤到韩偃而不只是将其震退,温暮白有提前催动炁浪,只待韩偃一剑袭来的时候,震荡出更多的力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仅是爆涌出气焰将对手击退,当然不能称之为招式,是个修士都会,甚至武夫也会,但温暮白的此招内核不同,不仅需要极高的对炁的掌控,还能锁定对手。
涌现的炁浪将丝毫不差的全部轰击在对手的身上。
若不是要降低损耗,完全放开的话,只要被锁定,就得持续的承受,稍有不慎,哪怕是同级别的对手,也可能被轰碎成渣。
毕竟放开就意味着是全部力量瞬间打击一处。
因此,韩偃的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就像一瞬间撞上了一座大山。
而且是高速移动过来的大山。
又是在很近的距离。
韩偃直接就被轰飞出去。
因为消耗没多高,温暮白就能顷刻间再给予更强势的反击。
韩偃却像是被打乱了分寸,在倒飞的过程里没有来得及变招,被温暮白一剑砸了个正着,再次飞出去,而温暮白没有丝毫停顿的持续出招。
在不远处观战的陈锦瑟啧啧说道:“看来温暮白是奔着只要能打伤韩偃就怎么都无所谓的想法去,他的瞬间爆发力确实非同小可,是我的话也躲不开。”
白山月的面色还是有着些哀沉,他语气很平静说道:“温暮白是纯粹的炼炁者,而韩偃虽然也是炼炁者,但学的是剑门的路数,除了不是正统,也称得上剑士。”
陈锦瑟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白山月说道:“炼炁者的修行是凝练天地之炁入体,行炁冲击百窍最少三千五百回,铸就黄庭,根本自然就在黄庭,无论是否被炼化,力量来源是来自炁。”
“剑士与炼炁者本质上同属一脉,自然也需铸就黄庭,但黄庭里储存的并非炁,而是剑气。”
“炼炁者将天地之炁引入体炼化己用就成,而剑士还需将引入体的炁转化为剑气,因此入门要更难,学剑者易,真正称剑士难,所以当世剑门弟子不多。”
“不过剑气更锋锐,比炼炁者的炁高了不止一筹,导致了同境间剑士就比别的派系更强,所以才说剑门杀力最盛。”
“韩偃的修为要略胜过温暮白,两者还有着剑士与炼炁者的区别。”
“虽然我是第一次见他们两个对决,也听闻过以往的对决里,韩偃并非全战全胜,可以我的认知来看,除非温暮白的修为要远高过韩偃,否则韩偃就断然没有输或打平的可能。”
“我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是他自己的意愿,没想赢才不会赢。”
陈锦瑟哑然。
所以说白了,过往里每年的对决,无论胜负,其实都是韩偃在让着温暮白?
虽然隋人的眼里,始终都会相信,温暮白是肯定打不过韩偃,但这种认知,更多因为他们是隋人,而且韩偃的确没输过,最多打平。
这并不能算是一种准确事实的认知。
因为覃人也会觉得温暮白更强,或者说哪怕温暮白的确输得多,他们也会找借口,说毕竟每次都在隋境里对决,韩偃就肯定会占据地利人和。
而更多相对理智的,只会把他们两个人摆在同一层面,不过多言论。
现在白山月的说法,就证实了隋人对待两人的看法其实是没错的。
剑士要比同境的炼炁者更强是个常识,但因为是韩偃与温暮白,这两个曾经的隋覃年轻一辈第一人,所以世人就很容易忽略这个问题。
更何况韩偃的确不是正统的剑士。
很少会有人把他归类到剑门里去。
姜望此时说道:“韩偃只有曹崇凛一个老师,所以曹崇凛也应该是个剑士,或者说,因为活的够久,他学了很多,不同派系的修行他应该都懂。”
白山月说道:“按理来讲是这样,否则他教不出各方面都很正统只是名不正的韩偃,剑门该有的韩偃都有,甚至他的剑气比我的都更浓厚。”
姜望皱眉沉思。
对一般人来说是贪多嚼不烂。
但只要活的足够久,再差劲的资质也能很厉害。
更何况曹崇凛还是个生来见神者。
他若是把世间的所有派系都融入自身,甚至皆融会贯通,登峰造极的话,那么世人对曹崇凛的认知,就依然会存在极大的偏差。
曹崇凛的实力有可能是超乎想象的强大。
所谓展露过的全力,未必真的是他的全力。
除此之外,姜望又想起在汕雪见到的裴静石,正常来说,就算裴静石在对阵漠章的时候没有全力以赴,但打破泾渭之地的屏障,他应该是使出了全力。
但只能代表着泾渭之地的屏障确实非同小可。
裴静石是能轻易拿捏住漠章的,却也没能打破漠章的屏障,而凶神折丹的复生,设下了更强大的屏障,就意味着屏障的强度虽与施法者有关,也不尽然。
更何况单是漠章的屏障,城隍也打不破。
所以这不能说是裴静石的实力不够强。
若是曹崇凛一直以来都藏着掖着,裴静石是否与其站在同层面,的确不好说。
只是泾渭之地的屏障不能作为一个判断的标准。
因此,裴静石的全力到底是什么样也不好说。
姜望只能更多的认为这隋覃的两位第一强者,要比世人以为的更强大。
排在第二第三的怕是与他们有着天地般的差距。
所以就算姜望能跻身到与黄小巢在同一层面,恐也没有与曹崇凛较量的资格。
想着这些的姜望瞥见诸葛天师以符箓幻化出桌椅,甚至桌上还有煮好的茶,不由得眉头轻皱。
哪怕韩偃与温暮白又闹出了新的动静,姜望也没有挪开视线。
若在这里的诸葛天师是分身符,此举就显然想证明他是本人。
曾经见识过许觞斛的分身符,对于‘符箓’也能用符箓的事,倒是不稀奇,但作为‘符箓’能喝茶,就很稀奇了。
要么是诸葛天师的符箓确实厉害,要么站在这里的就的确是诸葛天师。
陈锦瑟与白山月的注意力自然不在诸葛天师的身上。
温暮白的一番攻势确实伤到了韩偃。
韩偃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上扬起一抹笑容,说道:“相比在麓山的时候,很短暂的时间,你不也又变强了么,虽然只是一些。”
温暮白说道:“对我们来说,这不也是很正常的?但没有很大的机缘,跨度就不明显,说到底,我也不是真的多在意,有情绪,打一架就好了。”
韩偃说道:“那就打个彻底。”
温暮白笑道:“正有此意。”
韩偃提剑掠了上去。
温暮白挥剑斩击。
两把剑相撞。
掀起的狂风席卷了整个竹林。
刮落了所有的竹叶在空中狂舞。
韩偃以剑尖点地,砰的一声,在上挑的瞬间,极其浓郁的剑气就如瀑般朝着温暮白涌了过去,周遭的竹木纷纷被整齐的切断。
温暮白退后了一步,他双手持剑,照着来袭的剑气就砸了过去。
他持续的发力,愣是将韩偃的剑气崩散。
但韩偃随即一个箭步上前,猛地甩腿,便踢向了温暮白的面门。
而温暮白的新力未生,踉跄着后退,只来得及抬剑格挡,韩偃的一脚踹在他的剑身上,把温暮白整个人就踹飞了出去。
温暮白的单手撑地,借此翻身落地后,才稳住身形,韩偃就又掠至眼前。
他没有出剑,而是一拳砸了上去。
温暮白只能抬起手臂格挡,砰的一声,他再次往后飞出。
韩偃却在此时甩出了手里的剑,直接绕到了温暮白的身后,注意到这一幕的温暮白,强行的拧身,挥剑砸落了韩偃的飞剑,并毫不迟疑的朝一侧扑去。
韩偃就随即出现在了他刚才在的位置,脚下溅起无数的竹叶及尘土。
他抬手,飞剑就回到了手里。
刹那间,又朝着一旁挥落。
铿的一声脆响。
温暮白已持剑攻来,被他很及时的挡住。
但温暮白忽然松手,他的剑就绕着韩偃的剑转了半圈,被他再次反手握住,其身影也横移到韩偃的身后,攥紧手里的剑就从上而下斜斩。
嗤啦一声,韩偃腰侧的衣袍就被划破。
而他也反应很快的挪了一步,所以并未被伤到。
更是反手一个肘击,让得温暮白闷哼了一声,被结结实实打了脸。
韩偃转而再踹出一脚,但温暮白却双手钳住了他的脚踝,瞬间发力,将其拽起,狠狠砸落在地,然后回了他一脚,把韩偃平地踹飞了出去。
韩偃的背部犁地很远才止住身形。
他以剑撑地,缓缓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温暮白已再次摆开了架势。
极其磅礴的力量氤氲而出。
整个竹林数十里的范围,开始了剧烈的颤动。
陈锦瑟与白山月都感觉到了极强的压迫感。
在较外围的几个镇妖使不得不撤出了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