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拨通顾近舟的电话,对他说:“舟总,老太爷让您抽空请瑾之姑娘吃顿饭,补偿一下她。”
顾近舟道:“我会看着办。”
挂断电话,顾近舟看向身畔的颜青妤,“这周末陪我一起请瑾之吃饭。”
“不必了,你自己去就好。”
顾近舟英挺浓眉微微一挑,“这么放心我?”
颜青妤淡淡一笑,“放心你,也放心瑾之。”
顾近舟捏起她的下巴,垂眸俯视她的眼睛,“一点都不吃醋?是不是我对你已经没有魅力了?”
他眉骨高挺,眼窝深邃,双眼皮折痕很深,睫毛又浓又硬,看人时深邃的眼尾荡漾着一股霸气,总有一种势在必得的狂狷。
颜青妤终于理解为什么明明霸总缺点一大堆,可是霸总言情小说还是那么受欢迎了。
谁能顶得住这随时放电的霸总?
平时再生气,看到这张脸,她都发不出火来。
颜柏即颜父,正笨拙地给颜鹤松按摩腿呢,一抬头就看到顾近舟在冲颜青妤放电。
颜鹤松背对着他们,倒是看不到。
颜柏暗自腹诽,臭小子,真孟浪!
他还在这里呢,他就骚上了,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颜柏咳嗽一声,提醒顾近舟收敛点。
顾近舟身上逆鳞乍起。
他抬手轻轻捏捏颜青妤的脸颊,“吃胖点,以前这儿有点婴儿肥,现在都瘦没了。”
颜青妤偏头避开他的手,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吃得再胖,也没有婴儿肥了。”
顾近舟漆黑眼眸闪过片刻恍然。
初认识她时,她才二十二岁,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有婴儿肥也正常。
如今三年过去了。
他和她竟白白蹉跎了三年。
他凝视她半晌,忽然垂首,在她鬓角间轻轻一吻。
颜青妤来不及闪躲,被他吻个正着。
顾近舟微笑望着她,“以后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了,误会不能,灾祸不能,岁月不能,距离不能,多管闲事的人更不能。”
颜柏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怄得要命!
臭小子这是故意当着老爷子的面,点他呢。
知道他怕老爷子脑梗复发,不敢反驳。
颜柏觉得顾近舟除了高冷、没礼貌,还睚眦必报。
颜柏终是忍不住,提醒顾近舟:“你俩想煽情,出去煽,老爷子脑梗刚好,受不了刺激。”
颜鹤松缓缓蠕动嘴唇,含糊不清地说:“没,事。外面,冷,不,用,出去。”
眼皮一扑闪,他一双浊目慢慢淌出两滴泪。
见状,颜柏微恼,“看看你俩,都把老爷子弄哭了。”
颜鹤松吃力地抬起手指,“不,是。我想,你,妈,了。”
闻言,颜柏噤声不语。
父亲和母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大学毕业后结婚,次年生下他,四十岁时母亲死于乳腺癌,死在最浓烈最馥郁的年纪。
父亲一直没再婚。
哪怕后来不少人登门给父亲说媒,他也劝父亲再娶,毕竟才四十出头的男人。
可是父亲一生未再娶,私下也没有相好的。
平时鲜少听他提母亲,今天冷不丁地提起来,颜柏才知一向寡言少语,长年累月沉迷于古画修复、古文化研究的老父亲,原来是个老情种。
颜鹤松想扭头对颜青妤说话,可是脖颈僵硬,不受控制。
顾近舟看到他脖颈的筋脉跳动异常,察觉了他的心思。
他捏了捏颜青妤的手,“颜爷爷有话要对你说,快过去。”
颜青妤觉得顾近舟神了。
她都没察觉到。
她走到病床前,俯身坐下,问颜鹤松:“爷爷,您想对我说什么?”
颜鹤松费力地朝她抬起手指。
颜青妤急忙握住他的手。
颜鹤松道:“等,到,了,我,这,把,岁数,你会,发现,人,这,一辈子,可能,就只,会,喜欢,那,么,一,个人。”
颜柏想反驳,却无从反驳。
因为老父亲,一辈子真就只喜欢了母亲一个。
他一生未再娶,证明了这话的权威性。
颜鹤松又道:“年,轻,时,轰轰,烈烈,地爱,可以,支,撑,一,辈子。”
说完他疲倦地闭上眼睛,眼中又有泪溢出。
他想他早逝的妻子了,很想,她死在四十岁,死在最美最浓郁的年华,她在他心目中永远是四十岁的样子。
颜青妤用力点头答应着。
她伸手帮他轻轻揩去眼泪,调整床头,扶他躺好。
这位是长辈又是恩师的爷爷,教她古画修复时严厉至极,生活中却对她慈爱有加。他不仅教她说话走路,教授她专业知识,教她怎么做人,于残年之际还豁出脸面,教她怎么去爱。
要知道情情爱爱这种事,他平时羞于启齿,从来不曾提过。
颜鹤松呼吸渐渐沉重。
他闭着眼睛,磕磕巴巴地对颜青妤说:“你们,该,去,做什么,就去,做。这里,有,你爸,照顾,我。”
顾近舟走到颜青妤身边,朝她伸出右手,“走,带你去定订婚礼服。”
颜柏头疼。
顾家一堆的风险,时不时来一桩,时不时来一桩,且桩桩致命。
臭小子是救了老爷子的命,可是青妤若和他复合,她和哥哥将面临生命危险。
他忍不住说:“青妤,一码归一码,你想想从前发生的事。”
颜鹤松慢腾腾地说:“事,在,人为,命,由,天定。这,俩,孩子,上辈子,肯定,有,很深,的缘分,由着,他们,去吧。”
颜清轩被绑架那桩案子,就在颜柏的嘴边,快按不住了。
看着苍老虚弱的老父亲,颜柏的嘴张开又闭上,张开又闭上,数次开合后,他终是忍下了。
忍得嗓子疼。
顾近舟牵着颜青妤的手走出病房。
上车,二人来到秦姝的婚纱馆。
这边请了职业经理人打理,如今秦姝只是隔三差五来这里开开会,等苏惊语毕业后,这里将会交给她主理。
不过顾近舟提前约了秦姝。
看到颜青妤,秦姝吓了一跳,“丫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颜青妤微微一笑,“最近工作忙。”
“你以前修画也忙,那时脸上还有点婴儿肥,肉乎乎的,很健康很好看。现在瘦得像圆规,太瘦了。是不是舟舟欺负你了?”可是抬头看到顾近舟瘦得越发立体的脸庞,秦姝不说话了。
顾近舟道:“太奶奶,我和青妤想穿您亲手设计的礼服。”
秦姝哈哈一笑,“好,好,我现在还能画得动,但是画得慢了,眼光也不如从前时髦了,不嫌弃吧?”
颜青妤忙说:“太奶奶您谦虚了,您的作品一直时尚经典,在国际都享有盛名。”
秦姝笑,“这丫头,真会说话。”
颜青妤视线落到秦姝的办公桌上,那里有一堆史书。
见她看那些书,秦姝笑道:“这是老顾送的。老家伙最近迷上了史书,派人给我送来一套,我哪有时间读?”
顾近舟的视线却落在封面上。
封面作者一栏三个小字,颜青妤。
顾近舟扬了扬唇角,“挺巧,作者和你重名。”
颜青妤暗道,不是重名,那套书是她读大学时写的,写了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