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是他小时候听过的一个麻瓜故事。
说是把一头小象拴在木棍上,让他跟着木棍行动,等小象长成大象,它还是不敢离开木棍的牵引。
‘轰隆’一声巨响,巨龙尸体翻动后,以肚皮朝天的姿势重新落地。
斯内普捂着口鼻,等待这阵血腥混合尘土的气味散去。
他的心情因为找到合适的比喻,好了一些。
卢卡斯有些狐疑的回头,他的本意是炫耀自己的成果, 但是看到斯内普的微笑,忍不住好奇的问:“教授,有什么很开心的事吗?”
没有。
斯内普指着龙,懒洋洋的指挥学徒:“不要偷懒,已经很晚了,你最好快点处理完尸体,否则不许睡觉!”
他已经想到该如何应对卢卡斯造成的麻烦了。
索伦、马尔福和邓布利多都靠不住。
斯内普要走自己的路。
他抱胸检查卢卡斯的行动进度,虽说有魔法的辅助,但是剥龙皮其实还是个力气活。
龙皮龙肉之间的黏连需要镰刀、魔法和身体配合,卢卡斯露出的小臂肌肉紧绷。
斯内普移开视线。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他假意提问。
卢卡斯很清楚了听出,斯内普语气中强烈的、不想动手的暗示,甚至是魔药教授的心弦,也隐晦的在拒绝着额外的体力劳动。
学徒转身,笑的热情洋溢,“不用,西弗勒斯,我能处理好。”
斯内普上下打量他一阵,他甚至没有纠正卢卡斯对于称谓的冒犯,他都记在心里,这是第二次。
但是不要急, 斯莱特林可以慢慢算账。
斯内普点头,人已经往帐篷的方向去了。
既然卢卡斯能好好处理善后,斯内普还是要睡觉的。
他刚刚想明白了,卢卡斯死缠烂打,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事情还不够多。
他就不相信了,只要一直给卢卡斯布置工作,他能坚持多久?
只要身心俱疲,那点荷尔蒙就不堪一击。
斯内普脚步轻快的往回走去,他情急之间穿出来的是皮鞋,这时候还是早点回去更换才好。
留在原地的卢卡斯徒然伸手,但有的人就是无法挽留。
这么大一条龙,难道不是一起熬夜赶工吗?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中途隐身偷看的斯内普得意起来,他确定卢卡斯在好好工作,才真的走向自己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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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蒙迦德。
多年未见的两个巫师隔着铁门。
短暂的僵持过后,‘吱呀’一声,铁门自动打开了。
邓布利多走了进去,那只小羊似乎把邓布利多当成了领头羊,此时亦步亦趋的也跟了进来。
“真没想到,把你和羊放在一起还有这种效果。”格林德沃决定从温和一些的话题着手。
邓布利多也希望谈话顺利进行下去。
将近半个世纪没有见面,他其实构思过一些可能的情况。
但就像是他教导学生们的一样,未来捉摸不定,无限可能。
“我之前一直不太能理解阿不福思和羊待在一起的爱好,现在我发现,这些羊还是很可爱的。”
邓布利多摸摸羊头,柔软的羊毛暖呼呼的,顶着他的手心。
“相信我,你弟弟喜欢羊,又是另外一种情况。”格林德沃忍不住接了一句,这时候提及阿不福思不是张安全牌,他很快跳过这个话题。
“你已经看到了,我这里没有招待的座位。”
“是的,我站着就好。”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专注的看着格林德沃所在的监牢。
这里没有额外的陈设装饰,只是光秃秃的四面墙,一扇透光的窗户,房间里的家具就是一张床、一张吃饭的小桌子,没有第二把凳子。
他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你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格林德沃请人入座的话只说到一半,他索性替阿不思说完。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关于未来的可能性……”邓布利多在屋子里走了两步。
那只羊一直跟在他的后面,格林德沃很想建议邓布利多,把那只羊变成沙发也好,但他知道阿不思不会喜欢这个建议的。
“未来,”他回味这个词语,眼神亮了一下,这是一个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拥有的东西,但看现在的情况,或许还有机会。
“你不是一直认为未来在我们手中吗?怎么会来问这个?”他做好了阿不思问乌鸦社团、伏地魔复活事情的准备,当然这些事情对阿不思来说应该不算失控。
“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纯白的火车站台?”邓布利多问出了他无法拼凑的碎片。
“就像是将死未死的人看到的那样。”格林德沃抛出了一些信息。
这是时间和空间的领域,他古怪的看了看阿不思,突然得意洋洋的笑了:“你终于和那个像是木乃伊一样的炼金术师闹掰了?
还是他有别的天才朋友,把你放到一边了?”
邓布利多脸色不变,礼貌微笑。
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格林德沃笑出了声。
他一想到邓布利多在这个领域的唯二交流对象主动退出了交流,怪不得他找来了,因为再没有其他巫师能和他聊这个了。
“我有个条件。”笑声停歇后,格林德沃正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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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拉’最后一点龙皮从龙的身上剥落下来,整个剥皮行动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凌晨两点,学徒卖力工作。
森林深处晚上剥皮的人和亚马逊河流里的食人鱼,很难说哪个更像是恐怖传说。
斯内普在帐篷里翻了个身,被褥柔软,房间干净舒适,但这是个极具卢卡斯风格的地方。
卢卡斯布置蜘蛛尾巷的时候也喜欢把床头灯放到床头柜正中间,哪怕有一点偏差,他打扫的时候都要挪回去。
还有四件套的颜色、灯光的冷暖……
入住在这顶帐篷里的第二天,没有卢卡斯的干扰,斯内普终于意识到,这里和卢卡斯布置的蜘蛛尾巷的房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表情凝重的盯着深色的被子。
他到底心有多大,让一个学生购买他的日常用品。
斯内普环视卧室,很快又发现了和蜘蛛尾巷同款的地毯、木质香型的清洁剂,还有被子上盖着的毯子。
斯内普盯着毯子看了好一会儿,眉毛微不可察的皱起。
已经凌晨了,卢卡斯还在外面分解一条巨龙。
斯内普预估完全处理完一条龙,可能需要 三四天的强体力劳作。
他其实没指望卢卡斯一夜之间就能完成。
不过卢卡斯这时候没有回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学徒不会在执行导师命令的时候偷懒。
他这种一定要做到的劲头,有点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不,不对。
还是别想什么年轻时候了。
自己年轻的时候可不会单挑巨龙,不会告白导师,不会变成一只阿尼马格斯假装可爱。
他揉了揉左边的肩膀,那只十几斤猫的重量,好像还留在那里。
可能明天就会有淤青,但是算了,他懒得涂药。
斯内普睡意全无。
他决定再去看看卢卡斯的情况。
他不需要现身,只要在暗处确认学徒的工作进度。
当他弯腰去穿拖鞋的时候,看到了那双羊毛拖鞋。
他猛然想起,这双拖鞋也是卢卡斯带来的。
他自己的那双塑料拖鞋还在行李箱里躺着。
卢卡斯当时怎么说的?
“教授,帐篷里有准备多余的拖鞋,你不用拿出来了。”
他说的可真是自然,好像只是在交代一件平常小事。
斯内普盯着那双羊毛拖鞋,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厚实的羊毛脚感很好。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过是一双拖鞋而已,他狠狠踩了踩鞋底,把那点尴尬踩碎,然后迅速换上一套便于行动的衣服。
衣服也是卢卡斯准备的,他越想越生气。
‘唰’的一声,他掀开帐篷的门帘,森林的湿气扑面而来,和帐篷里的干燥温暖一对冲,斯内普对自己念了个幻身咒,就此融入夜色,潜入来时的方向。
他的幻身咒在很多地方接受过考验,普通的生物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
斯内普很快赶到。
他藏在一棵粗壮的树木后面,目光锐利的看着不远处还在忙碌的卢卡斯。
他意外的发现,卢卡斯的进度比他预料中的快很多。
作为一名年轻巫师,卢卡斯此前肯定也没有处理过如此庞然大物。
但是他的动作却很娴熟,看来海格教了他一手,而他又把那套给鼹鼠剥皮的套路,完美的用到了龙身上。
此时,卢卡斯已经将龙的最后一点的皮肤血肉剥离开来。
他处理的非常干净,那张龙皮上几乎没有残留血肉,这会让后面的炮制工作容易很多。
那张巨大龙皮被他叠摊开摆放在一旁。
那头失去龙皮的巨龙,此时只是一团模糊的鲜血。
龙血装了十几个密封的大坛子,就连那些沾染龙血的泥土,也都被单独收起来了。
虽然忙碌了几个小时,卢卡斯的动作还是精准有力。
他调整了龙肉的角度,让这条龙维持侧躺的姿势,龙腹腔前铺设了一张巨大的防水布。
“谁在那里?”卢卡斯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的耳朵微微一动,原本专注于龙的眼睛,瞬间转向斯内普所在的方向。
斯内普微微一怔,但比起卢卡斯单杀巨龙,他发现幻身咒,倒也不是那么值得惊讶了。
他索性不再隐藏,从树后走了出来。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看来你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
斯内普慢吞吞的说着,好像他不是心血来潮的深夜过来探访,而是一开始就算好了卢卡斯的工作完成时间,特地过来验收他的成果。
卢卡斯的眼睛亮了亮,他期待斯内普对他的后续评价
他的脸上沾染了一点龙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
少年巫师看起来热气升腾,完全没有体力工作之后的疲惫,反而带着点工作上头的兴奋。
斯内普清晰的看到少年脸颊不正常的红晕,他的呼吸也急促了一些。
龙血中蕴含的旺盛能量,加上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对于少年巫师来说,恐怕比几十杯最浓烈的咖啡还要管用。
只是这份振奋,似乎有些过头了。
随着卢卡斯注视斯内普的时间一久,少年的鼻子下突然涌出一抹刺眼的红。
他连忙伸手去捂。
下一秒,一滴暗红色的血液从他的指缝尖溢出。
“抱歉,教授。”卢卡斯低呼一声,脸上的期待瞬间被惊慌取代。
他抬手擦了擦,血迹抹开,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鼻血越流越凶,他不得不抬头,试图阻止血液继续往下淌。
配上他写满慌乱的浅灰色眼睛,竟然有几分可爱。
卢卡斯着急忙慌的从随身小包里找到了一块手帕。
他此时没了之前的骄傲样子,有点蔫蔫的不敢大声说话。
斯内普看他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抱胸在不远处看戏,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他已经看明白了,这纯粹是魔力过剩,加上龙血刺激,而且他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流鼻血?
说不定就是还有什么坏心思。
他绝对不会因为卢卡斯可怜的样子,就转变自己的方针。
斯内普冷哼一声。
他准备走了,只留下个冷淡的命令:“如果你力气用不完的话,我建议你搜索一下附近的猎物,或者采集一些草药,总比你装傻卖乖浪费时间好。”
斯内普的身影很快远去,只留下卢卡斯一个人站在龙尸旁。
他看斯内普一去不回,眨了眨眼,随即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抽出魔杖对鼻子念了个止血咒。
鼻血止住了,他慢吞吞擦掉脸上的血迹。
他有些意外于教授没有装作无事发生,似乎是想通过派活的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卢卡斯低低笑了一声,他摇了摇头。
教授的算盘恐怕要落空了,这点体力劳动可没他想的那么麻烦。
他转头望向河流的方向。
夜色中,那条河流的水声隐约传到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