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
洛伦佐将手中几张资料狠狠摔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面前站着两个天鹅会的低年级学生，此刻正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那个……消消气吧，洛伦佐学长……”一个学生小心翼翼地说道。
洛伦佐深吸一口气，没继续发火，而是直接倒进了阿尔杰的豪华沙发，顺手将那封情书盖在了自己脸上。
他顺便在脑子里理了理：他刚从斯卡德堡回到欧斯坦学院，就收到了这封情书，原本，他只是想买些东西送给大家，大家没有接受，带回自己房间时，一封折叠整齐的信在袋子内飘出，还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他在床上看着，当场就愣住了。
然后，他做了件让他现在想起来依然恨不得钻地缝的事：他专门换上了正式制服，甚至喷了香水，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在喷泉边坐了一下午。
结果连个人影都没等到。
现在回想起来，洛伦佐还是会觉得脸颊发烫。
“嗯？还想着呢？”
阿尔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晨练回来，金发微微湿润，制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看到哥哥躺在自己沙发上装死的样子。
他歪了歪头，像只困惑的橘猫。
“弟弟，你知道她是谁吗？”洛伦佐的声音闷闷地从情书下面传来。
“你都还没给我看过呢。”阿尔杰走到沙发旁坐下，“而且，不就是一封女孩子的情书嘛……”
他猛地坐起身，情书从脸上滑落：“什么叫做‘不就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破事！别以为我在斯卡德堡就收不到你的消息了！”
阿尔杰眨了眨眼：“啊？”
“在那里，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洛伦佐咬牙切齿，“我常常收到这里女生对我哭诉的信，90%的内容都是关于你伤害感情的事啊！”
他伸手指着阿尔杰：“我亲爱的弟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在这里谈了至少26个，其实也不止吧！”
话音未落，阿尔杰闪电般的速度冲去，一把捂住了洛伦佐的嘴。
“给我点面子……”他在哥哥耳边低声哼哼，眼睛瞟向沙发旁，那两个低年级学生还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阿尔杰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你昨天有没有去看我的战斗？”
洛伦佐哼了一声，但还是接过了话茬：“来晚了，只看了一个收尾。”
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不过，看到你手撑着长剑从地上站起，朝他们绅士行礼时，我觉得……”他顿了顿，“没有丢家族的脸。”
阿尔杰嘴角微微上扬：“对，但那是三个月的公共休息室管理权。”
“我看到他们两人打成了平手，所以应该是共管了吧？”洛伦佐问。
“没错。”
房间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
阿尔杰突然拿起那封情书，在手里转来转去：“对了，让我来看看你的情书呗。”他轻松地说，“怎么说我还是比你有经验多了，而且我长期在这学院，没准可以看出是谁的字迹。”
洛伦佐脸颊微红，阿尔杰顺手摸了一下他的耳尖，也是微微发烫。
他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就一个女生而已，你脸红个啥？这么放不下啊。”
洛伦佐的耳根更红了，但还是点头答应。
阿尔杰将这封情书展开仔细看了起来，眉头微皱。
因为这封情书很奇怪，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内容简短，但是字迹优美，骨子里透着一股温和内敛，看不出是谁写的。
“这个……”阿尔杰摸了摸下巴，“字迹很特别，像是受过专业书法训练的。”
洛伦佐眼睛一亮：“真的？那范围是不是缩小了？”
“可能吧……可能是艺术系或者文学系的。”阿尔杰继续分析，“而且从用词来看，性格应该比较内向。”
洛伦佐凑近了些：“还有呢？”
阿尔杰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终摇摇头：“资料太少了，看不出更多。”
洛伦佐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我听说弟弟谈过的女朋友，如果算平均时间，不超过两周吧？”
阿尔杰差点石化，这是赤裸裸的报复，但他面不改色：“玩玩而已，别当真了。”
洛伦佐语塞，默默拿回了情书，脸色有些忧伤。
作为阿尔杰的哥哥，洛伦佐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屈指可数，之前他在斯卡德堡的战术科工作，那里几乎没什么女生，虽然在这里的学生时代成绩优异，他也总是羡慕别人的恋爱。
可惜，他恨那个时候的自己说不出口。
“喂，”阿尔杰突然戳了戳他的肩膀，“别这副表情，不就是一封情书嘛。”
洛伦佐叹了口气：“你不懂。”
“我怎么会不懂？”阿尔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哦，对了，差点忘记哥哥你从小到大就没有收过几封情书吧？”
洛伦佐猛地抬头：“闭嘴。”
阿尔杰咧嘴一笑：“放心，我这就去查。”
他转身走向门口，突然又停下脚步：“对了，哥。”
“嗯？什么事？”洛伦佐重新抬头。
“下次约会前，”阿尔杰回头，露出促狭的笑容，“至少确认一下对方是谁。”
一个抱枕精准地砸在了关上的门上。
欧斯坦高级学院的大门口，几辆加长版黑色劳斯莱斯幻影整齐地停靠在台阶前。
车身上烫金的克劳斯家族徽章闪闪发亮，二十余名黑衣保镖如人墙般分立两侧，墨镜反射着光。
“咔嗒”一声轻响，为首那辆劳斯莱斯的车门被戴着白手套的老管家打开，他躬身：“尊敬的伊莎贝拉殿下，我们到了。”
车内传来一声冷哼，一只穿着漆皮小皮鞋的脚率先踏出，精准地踩在早已铺好的红色天鹅绒地毯上。
六岁的伊莎贝拉·冯·克劳斯公主殿下扬起下巴，金色的卷发在脑后扎成一丝不苟的公主辫，黑色连衣裙的领口别着一枚钻石胸针，那是去年她五岁生日时，母后送的礼物。
“这就是父亲说的‘培养过三位诺贝尔奖得主’的学院？”她翡翠般的绿眼睛扫过里面几座高耸的城堡尖顶，小鼻子皱了皱，“连马厩都不如，真是可怜。”
老管家立刻掏出手帕擦拭并不存在的冷汗：“殿下明鉴，这些庶民的建筑确实配不上您的眼光。”
站在大门口后的几个学生瞪圆了眼睛，其中男生推了推同伴：“快看那个地毯……我叔叔在拍卖行工作，上次见到类似的一块要300万法郎呢。”
他话音未落，就见小公主突然转头，目光如刀般射来：“那边的庶民，谁允许你们直视我的？”
副校长克洛伊出现在台阶顶端，此刻像换了个人似的，他银灰色的西装每一道褶皱都恰到好处，连胡须末梢都透着威严。
“欢迎冯·克劳斯家族莅临指导。”他的声音沉稳，仿佛在宣读天气预报，“洛伦佐皇子与阿尔杰皇子正在天鹅会驻地。”
伊莎贝拉提起裙摆迈上台阶，老管家立刻示意两名保镖在前方喷洒玫瑰香水，当小公主经过时，斯蒂芬教授正行鞠躬礼，他的假发今天难得服帖。
“殿……殿下好。”斯蒂芬结结巴巴地说。
小公主停下脚步，用打量显微镜下标本的眼神看着他：“你就是那位发表《古符新解》的霍尔德？我看过，但是你第三页的推论简直愚蠢透顶。”
斯蒂芬的脸涨成猪肝色，当他绞尽脑汁想要回应时，伊莎贝拉已经转向克洛伊：“带路吧，副校长先生，希望我那两个哥哥没给贵校添麻烦。”
走廊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某个低年级的女生小声嘀咕：“她裙子上的挂坠是梵克雅宝限量款……“立刻被同伴捂住嘴。
伊莎贝拉突然转头，精准地锁定声源：“庶民，你很有眼光，不过这是宝格丽。”
转过拐角时，老管家突然厉喝：“前面那个！退后10步！”
原来是个捧着实验器材的科学生差点撞上队伍，保镖们瞬间组成人墙，有个男生不服气地嘟囔：“至于嘛……”下一秒就被伊莎贝拉的眼神冻在原地。
克洛伊轻咳一声：“殿下，这边请。”
他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门缝里突然滚出个毛茸茸的东西：是正在和抱枕打架的塞里斯。
小皇子头顶着抱枕，嘴里还叼着半块饼干，直接撞上了伊莎贝拉的漆皮鞋。
时间仿佛凝固了。
斯蒂芬颤抖着对巴蒂斯塔小声说：“不对吧，这里是天鹅会辖地啊，他怎么会在这……”
塞里斯呆呆抬头，饼干渣从嘴角掉落，伊莎贝拉眯起眼睛，缓缓收回一只脚：“你这只肮脏的……”
“塞里斯！现在证据确凿！”阿尔杰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阿尔杰推开门的瞬间，脸上的表情从严肃迅速切换成惊喜。
“伊莎贝拉！”他张开双臂，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宠溺。
令人意外的是，看起来趾高气扬的小公主竟然丢掉了所有贵族架子，像只小蝴蝶般扑向哥哥：“哥哥！”
阿尔杰轻松将她抱起，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克洛伊副校长在身后悄悄松了口气，额头上的汗珠终于不再往外冒，阿尔杰用余光瞥了眼还坐在地上的塞里斯，给了他一个“你等着”的眼神，随即转向皇室代表团，露出完美的优雅的外交式微笑。
“容我介绍一下，”阿尔杰单手抱着妹妹，另一只手优雅地指向塞里斯，“这位是塞里斯·彼得殿下，乌克兰的皇子。”
伊莎贝拉翡翠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塞里斯，小鼻子皱了皱：“就是你撞了我的鞋？”
塞里斯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阿尔杰打断：“伊莎贝拉，你坐在专机上一路从欧洲飞过来，怎么样？”
“一切都好。”小公主撅起嘴，“就是太无聊了，沿途那些庶民连国际象棋都不会下。”她环顾四周奢华的装饰，突然叹了口气，“妹妹有错，让哥哥们受苦了。”
阿尔杰嘴角抽了抽：“这里其实还不错……”
在房间里，洛伦佐独自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那张被反复展开又折起的情书静静躺在地上，旁边是一杯早已凉透的红茶。
与此同时，在教学区走廊，普拉秋斯和安刚吃完早餐，就被汹涌的人流裹挟着向前。
“怎么回事？”普拉秋斯连忙退到一边，“今天怎么了？发奖学金了吗？”
安踮起脚张望：“那边好像有什么大人物……”
“嘿！这边！”格里高利从人群中挤过来，头发乱得像鸟窝，“你们怎么还在这？阿尔杰的妹妹来了！”
听到阿尔杰的名字，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个公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看他，”格里高利兴奋地说，“是他妹妹！六岁的伊莎贝拉公主！听说她那双小皮鞋就值一辆跑车！”
三人随着人流来到一条长廊，找了个空位趴着往下看，皇室代表团正在参观学院，二十余名荷枪实弹的黑衣保镖围成严密的人墙，老管家亦步亦趋地跟在公主身后，时不时用手帕擦拭眼角：“踩在这种粗鄙的地面上，真是委屈殿下您了……”
普拉秋斯突然感觉腿间一痒，低头发现塞里斯的金毛脑袋正从他两腿之间钻出来。
“你怎么在这？”普拉秋斯惊讶道，“不是一大早被天鹅会的人带走了吗？”
塞里斯小脸通红：“我逃出来的！那个公主太可怕了！”
安忍不住笑出声：“一个六岁小女孩，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是普通小女孩！”塞里斯手忙脚乱地比划，“她是……”
“安静！他们过来了！”格里高利突然压低声音。
阿尔杰正带着代表团朝这边走来，伊莎贝拉被他抱在怀里，小公主恢复了高傲的神情，正用审视的目光扫视四周。
安凑到普拉秋斯耳边：“阿尔杰的家族是意大利皇室，世界上最富有的几大皇室之一。”
听完，普拉秋斯倒吸一口冷气：“那他为什么还在这里上学？”
“就凭他体内的特殊血统。”安耸耸肩，“其实这里的人都是富裕家庭，我想原因也大概是只有富人才会那样关心自己的子女，包括他们体内的东西。”
“所以这里其实就是贵族学院……”普拉秋斯低声感叹。
伊莎贝拉清脆的声音突然传来：“阿尔杰哥哥，洛伦佐哥哥在哪里？我好想他。”
阿尔杰的笑容僵了一瞬：“他……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可是父亲说他也在这里啊。”公主歪着头，“难道他不想见我吗？”
阿尔杰轻轻捏了捏妹妹的脸蛋：“怎么会呢？只是……”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远处城堡的窗口，那里，洛伦佐的身影一闪而过。
洛伦佐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热闹的场景，他的眼眶还有些发红，但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学长。”声音从门口传来，“代表团准备去参观图书馆了，您要一起吗？”
洛伦佐深吸一口气：“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待会。”
门口的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鞠了一躬退下。
塞里斯突然打了个喷嚏：“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说我坏话……”
安挑眉：“做贼心虚？”
“才没有！”塞里斯涨红了脸，“我只是……”
他的话被一阵骚动打断，代表团已经走到长廊下方，伊莎贝拉的目光突然锁定了他们。
“阿尔杰哥哥，”小公主指着上方，“那位趴在栏杆上的庶民是谁？”
阿尔杰抬头，正好对上普拉秋斯惊慌的眼神。
“啊，那是……”阿尔杰正要回答，突然被妹妹打断。
“那个金头发的！”伊莎贝拉指着塞里斯，“就是你弄脏了我的鞋！”
塞里斯吓得差点从栏杆上翻下去，被普拉秋斯一把拽住。
阿尔杰无奈地叹了口气：“伊莎贝拉，要有礼貌……而且他也是皇子。”
“我说过，我不需要对庶民礼貌！”小公主气鼓鼓地说，“除非……”她的眼珠转了转，“除非他陪我下国际象棋，既然他是皇子。”
塞里斯听着他们的话瞪大眼睛：“我，我不会啊……”
“真是废物。”伊莎贝拉嫌弃地撇嘴，“连国际象棋都不会，算什么皇子。”
阿尔杰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该去图书馆了。”
代表团渐渐远去，塞里斯几乎瘫坐在地上：“太可怕了……我想回家……”
普拉秋斯拍拍他的肩：“振作点，至少她没让你擦鞋。”
皇室代表团的访问确实很简短，不到半小时后，那几辆加长劳斯莱斯幻影已经重新停在了学院大门口。
黑衣保镖们如临大敌地检查着每一寸地毯，生怕有几粒不识眼的尘埃会玷污公主殿下的裙摆。
大门口前，阿尔杰和伊莎贝拉公主正在告别。
“哥哥，你一定要常给我打电话，写信也可以的。”伊莎贝拉拽着阿尔杰的袖口，翡翠般的眼睛里罕见地泛起水光。
阿尔杰答应了，将她缓缓放在长毯上。
她踮起脚尖，阿尔杰立刻会意地蹲下身，让她在自己脸颊上亲了一下。
老管家在一旁急得直搓手：“殿下，时间不早了……”
“知道了。”伊莎贝拉甩了甩裙摆，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那个……你说的乌克兰的小皇子。”
“塞里斯·彼得？”阿尔杰问。
“告诉他。”小公主咬了咬嘴唇，“如果有下次见面，要是还不会下国际象棋，就真的不配当皇子了！”说完就气鼓鼓地钻进了车里，顺手拉上车门，摔得震天响。
车队缓缓驶离时，阿尔杰注意到妹妹的小脸一直贴在车窗上，直到转弯处才消失，他转身，发现塞里斯正躲在大门后面探头探脑。
“她走了？”塞里斯小声问。
阿尔杰走过去，拎起他的后领：“你小子……”
“等等！我真的不是故意撞她的！”塞里斯在空中扑腾着双腿，“而且……而且她好可怕。”
“可怕？”阿尔杰突然笑了，“她可是特意提到你了。”
塞里斯瞪圆了眼睛：“提到我什么？该不会是要派人暗杀我吧？”
阿尔杰把他放下来，顺手揉了揉那头金发：“她让你学国际象棋。”
“啊？”
“你最好小心点，我妹妹她的脾气，你懂的……”阿尔杰一脸阴沉。
与此同时，在飞往欧洲的专机上，老管家正拿着消毒湿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伊莎贝拉的漆皮鞋。
“殿下，这所学院的庶民实在太过分了，居然让您踩在那种粗鄙的地面上……”
伊莎贝拉心不在焉摆弄着裙上的钻石裙饰：“请让我安静会。”
老管家噤声，没过多久又忍不住问道：“殿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随行医生……”
“闭嘴！“伊莎贝拉突然提高了音量，吓得老管家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看着她转向窗外，看着云层，翡翠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个金发的小笨蛋……居然敢用那么脏的身体碰我的鞋……
想到这里，她的小脸突然泛起一丝红晕：真是的，明明是个皇子，怎么看起来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还玩抱枕这样幼稚。
她的情绪多么难掩，脸越来越红，管家在一旁擦汗，看着她：“公主殿下！您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