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7日，上午8:23。
普拉秋斯嘴里还叼着半块涂满果酱的面包，肩膀上的塞里斯晃着小腿，手里捏着一颗从食堂顺走的草莓，时不时往他头发上蹭点果汁。
“喂，别乱动。”普拉秋斯含糊不清地抗议，伸手想把他拎下来，结果塞里斯立刻抱紧他的脑袋，像只树袋熊一样死死挂住。
“好可爱哦……”安在一旁压低声音，故意用甜腻腻的语气拱火，还伸手戳了戳塞里斯的脸蛋，“特级生当坐骑，这可是学院独一份的待遇。”
普拉秋斯默默把头扭到一边，不想理她。
“哟，还傲娇上了？”安挑眉，语气一转，“你的火系魔法可都是学姐我教的，自己学不会就是不适合学呗，可能……”她故意拖长音调，“你更适合去当个冰雕艺术家？”
一旁的格里高利抬头看了看天空，多云，阳光被云层过滤得柔和了许多，他伸了个懒腰：“最近气温在升高，可以准备穿夏装了。”
“夏装？”安嗤笑一声，“就你这体格，穿短袖怕不是会被风吹跑。”
格里高利不服：“我体格怎么了？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前方的大路上，缓缓走来人。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穿着定制的黑色制服，胸前是泛着光的金属扣子，衣领下摆宽大如披风，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面容冷峻，眼神淡漠，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晚举办沙龙的天鹅会主席，阿尔杰·冯·克劳斯。
普拉秋斯瞬间感觉呼吸一滞，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他的神经仿佛被某种强大的气场碾压，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塞里斯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小手紧紧攥住他的头发。
“嘶……疼疼疼！”普拉秋斯抗议，但塞里斯根本没松手。
看上去有些糟糕的是，阿尔杰并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旁是暗红色长发的格娜莎副主席，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那眼神，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普拉秋斯忽然感觉背后传来一阵凉意，像是有人在他脖颈后轻轻吹了一口气，他浑身一激灵，两手抓住塞里斯的小腿，缓缓转过头。
身后，还有人。
银白色的长发月光般流淌在肩头，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阴郁，嘴角微微上扬，毫无温度。
银蛇会主席维克多·莱恩。
他的身旁也有一个人，副主席斯佩里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两大会长，一前一后，而他们四个正站在中间。
普拉秋斯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他缓缓转头，想向安和格里高利求助。
他们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普拉秋斯忍不住喊：“坏了，人呢？”
视线扫向一旁，只见安已经拽着格里高利的手，以惊人的速度朝旁边撤离，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按我之前的经验，这可太危险了，得避免卷入……”
“我的生命安全就不重要吗？”他压低声音怒吼。
安回了下头，只是挥了挥手：“特级生加油！”
他看到格里高利甚至回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相信你！兄弟。”
普拉秋斯现在就像一块被夹在两大势力中间的三明治馅料，随时可能被压扁。
塞里斯趴在他耳边，小声问：“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普拉秋斯沉默片刻：“别说话。”
两大会长的脚步越来越近，阿尔杰的目光扫了过来，冰冷的视线像是能穿透灵魂，维克多在他身后嘴角微微上扬。
普拉秋斯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阿尔杰和维克多，同时在他面前停下，空气凝固了，时间仿佛也停止了，普拉秋斯和塞里斯嘴巴紧闭，眼神下瞟。
两大会长对视一眼，随后同时开口：“让开。”
普拉秋斯感觉脑子快要炸了，原来他们根本没打算理他？可那种看他像猎物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他愣了一秒，随后立刻往旁边一跳，差点把塞里斯甩出去。
普拉秋斯回头，只见两人双目对视，空气仿佛凝固成实质，连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塞里斯趴在他耳边，声音发抖：“他们是不是要打架了？”
普拉秋斯咽了咽口水：“看样子是。”
剑拔弩张的时刻，第三方的脚步声从维克多身后的方向传来。
身材高挑的黑衣女生正缓步走来，穿着剪裁利落的制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的纹路，腰间系着一条银链，长发是灰黑色的，三位学生会主席的长发都如瀑布般散开。
那就是黑塔会主席，莉迪亚·莫雷蒂。
她的身旁也跟着副主席塔拉，手里还抱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看起来像是刚从图书馆出来。
莉迪亚走到维克多身边，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维克多也偏过头，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莉迪亚退后一步，站到了他身旁。
阿尔杰双目缓缓闭上，又睁开，声音低沉清晰：“开始？”
“开始吧。”维克多和莉迪亚同时开口，语气平静。
普拉秋斯和塞里斯又往后退了一步，发现安和格里高利又不见了，他猛地回头，发现安和格里高利已经退到了中心的三层喷泉后面，正站在喷泉池边，一副看戏的表情。
“你们跑得也太快了吧？”普拉秋斯压低声音怒吼。
格里高利耸耸肩：“这没办法，战略性撤退。”
安笑眯眯地招手：“快来，这视野好。”
他默默顶着塞里斯跑了过去，刚来到两人身边，就听见三位副主席同时开口：“加油了。”
格娜莎、斯佩里和塔拉三人对视一眼，随后默契地退到一旁，甚至站成了一排，仿佛这场对决和他们毫无关系。
战场中央，只剩下三位学生会主席。
阿尔杰缓缓退后一步，修长的手指拂开宽大的制服下摆，露出腰间的剑柄，右手拔剑抽出，那是一把末端镶嵌着蓝宝石的银剑，剑鞘上刻着繁复的纹路，银色的剑刃闪闪发亮。
他看起来，像极了中世纪传说中的骑士，金发如瀑，剑锋如霜。
对面维克多和莉迪亚也同时退后。
阿尔杰冷笑道：“你们一起上的样子，真是无耻啊……”
维克多缓缓举起一把细长的银杖，杖身缠绕着暗色的银蛇，顶端尖利，不清楚普拉秋斯是不是看走了眼，他居然感觉，隐约有蓝白色的电弧在末端跳跃。
莉迪亚则从腰间抽出一对柄处白金相间的短刃，造型仿佛是一把尼泊尔军刀，刃身漆黑，唯有刃口泛着寒光。
她轻轻一甩，短刃在掌心旋转一圈，稳稳握住。
三人的站位形成三角之势，空旷的学院大路上凉风骤起。
普拉秋斯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这是要决斗？”
安含糊不清地说：“每年都这样，三社团的传统了，还不定时，其实就是抢地盘，谁赢了，接下来学院的公共休息室归谁管，至少三个月。”
塞里斯眨眨眼：“那会死人吗？”
安笑了：“放心，那些教授们肯定看着呢，最多就是躺几天医务室。”
格里高利身子微微一顿：“我想起了我刚入学那天的黎明，居然还用上麻醉弹了……”
普拉秋斯愣住了：“原来这叫‘放心’？学院里打架，不会误伤到人吧？”
喷泉前30米，阿尔杰的剑锋突然撕裂晨光，他右腿后撤半步，左膝微屈，银剑自下而上斜撩，剑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雪亮弧光，直取维克多咽喉。
这一剑快得几乎拉出残影，剑刃破空的尖啸声刺痛耳膜。
维克多银杖末端点地，杖身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格挡。“铛！”金属碰撞的火星在两人间炸开，他借着反震力后滑半米，靴底在花岗岩地面上擦出两道白痕。
左侧七点钟方向，莉迪亚的短刃悄无声息刺来，她正俯身前冲，右刃直取阿尔杰腰眼，左手反握的短刃藏在肘后蓄势待发。
阿尔杰剑锋回转不及，突然拧腰侧身，顺势用剑柄末端的蓝宝石重重磕向了莉迪亚的手腕。
“啧。”莉迪亚被迫变招，双刃交叉，成十字架住剑柄，金属刮擦声中，她借力后翻，灰黑长发飞扬，稳稳落在三米外的石雕护栏上。
维克多终于发动攻势，他双手持杖突进，竟真如骑士长枪般直刺阿尔杰心口，阿尔杰银剑竖劈，“铮”一声将杖尖劈开，但维克多手腕一抖，杖身突然毒蛇般顺着剑刃缠绕而上。
阿尔杰不得不松手弃剑。
剑刃尚未落地，他左手已抓住剑柄，身体借着旋转的惯性完成换手。
银剑自腋下反刺，剑尖精准点向维克多持杖的虎口。
维克多被迫撤杖后退，他银杖尾端突然戳地，整个人借力腾空，在空中完成鹞子翻身，杖尖流星坠地直刺阿尔杰头顶，阿尔杰不躲不闪，银剑上挑，呈举火燎天之势。
“轰！”
这仿佛是两枚高速飞行的炮弹空中相撞爆炸，剑杖相撞的气浪掀飞周围尘埃，维克多借反弹力后翻落地，银杖在身前划出半圆，阿尔杰脚下花岗岩地砖已然碎裂，持剑的右臂微微发颤。
莉迪亚的突袭来得恰到好处，她双刃交叠成剪刀状，从阿尔杰视觉死角切入了，直取其后颈。
阿尔杰头也不回，突然向后仰倒，银剑白虹贯日，从腋下反刺。
“叮！”剑尖点在莉迪亚双刃交叉的节点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莉迪亚连退几步。
他们从大理石路面打到喷泉边，又从喷泉边打到时钟塔下，不少学生们已经趴在了周围的建筑上，看着这场战斗，很多人喊出了“加油”。
时钟塔投影下，三道人影骤然分开。
“15分钟了。”塔拉看着怀表轻声报时。
3人再度冲锋。
这次维克多主攻，他银杖时而如长枪直取中宫，时而似短棍横扫下盘，阿尔杰迅速依靠一把银剑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但他每次格挡都会引发杖身暗藏的电弧，细小的蓝白色电蛇不断顺着剑刃窜向他的手。
阿尔杰纵身跃上喷泉顶层，维克多银杖标枪般掷出，他侧身闪避的刹那，莉迪亚突然从水幕中杀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用了什么方法潜伏在喷泉池中。
双刃交叉斩向阿尔杰后背。
阿尔杰银剑脱手，剑柄末端的蓝宝石突然迸发强光，刺目的光芒中，他旋身抓住飞旋的剑刃，以剑为刀劈出一击。
气浪炸开漫天水花，激起水雾又很快散去。
维克多银杖猛然砸地，一条银色的蛇如一条粗大的雷电从地面窜起，直冲阿尔杰。
阿尔杰纵身跃起躲避，却见莉迪亚早已预判他的落点，她再次双刃交叉，如剪刀般绞向他的腰部。
阿尔杰在空中扭转身形，剑锋下劈，与双刃相撞。
维克多紧随而至，顿时，巨大的冲击力在阿尔杰后背展开。
阿尔杰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轰向地面。
他的靴底摩擦着地面，一路尘埃滚滚，银剑刺入地面试图减速，划出一道长长的沟壑，一直滑退十几米，阿尔杰稳住身形。
烟尘在他身边环绕。
“今天很愉快。”阿尔杰向两人行礼，“下次再战。”
维克多微微颔首：“期待。”
他露出一丝笑，莉迪亚甩着破损的袖口：“这件制服很贵的！”
莉迪亚笑道：“不愧是你，差点就被你翻盘了。”
阿尔杰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现在，维克多和莉迪亚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后退数步，拉开距离。
普拉秋斯蹲在花坛后面，塞里斯扒着他的肩膀，两人缩成一团，安和格里高利则干脆躲到了更远白色的雕像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偷看。
“我们是不是……越躲越远了？”普拉秋斯小声问。
格里高利点点头：“战略性撤退嘛。”
安嘴角微微一笑：“这叫战术性观望，他们已经很克制了，没有大量使用法咒战斗。”
他看着远处刚才打得天昏地暗的三位学生会主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堂堂特级生此刻正缩在花坛后面当鸵鸟，肩膀上还挂着个八岁的小孩，还弄不下来。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自我怀疑：他这个特级生当的……是不是有点太怂了？
“喂，”他带着塞里斯后退，戳了戳安，“我们就这样看着？”
安挑眉：“你上去劝架？”
普拉秋斯想象了一下自己冲进战场的画面：只见他瞬间冲入战场，阿尔杰就一剑劈来，维克多就一道雷电轰下，莉迪亚就双刃交错……
那他大概会变成史上最短命的特级生了。
“算了，”他默默缩回喷泉后面，“观望挺好的，仔细想想，那些有实力的幕后大人物不就喜欢观望吗？”
塞里斯趴在他耳边：“你是不是害怕了？”
安噗嗤一声笑出来：“特级生，被小孩看穿了，确实没有一个特级生是这样的。”
“说的好像你们这里有很多特级生一样……算上我，一共才两个呢。”普拉秋斯头转到一边。
格里高利拍拍普拉秋斯的肩膀：“兄弟别灰心啊，你仔细看那边。”
他指向远处，普拉秋斯也顺着看过去，几个高年级学生正躲在一棵大树后，人手举着一个望远镜，有人甚至搬来了板凳和爆米花。
原来，他怂的时候，别人已经在享受了。
远处的两人升空，随后是尖锐的爆鸣，新的战斗进入白热化，维克多和莉迪亚的交锋比刚才更加激烈。
在刚才，两人对抗阿尔杰时其实是很克制的，现在，维克多不断放出蛇电。
银杖中射出的雷电劈在他们不远处一个小喷泉边缘，激起高高的水花，连水滴都直直飞来，仿佛要穿透他的脸。
普拉秋斯抹了抹打在脸上的水：“我们是不是该再退远点？这些水打在脸上的力度，让人感觉不像水，像是子弹……”
安点头：“有道理。”
四人往后挪了挪，从雕像后面转移到一条支柱后面。
格里高利扶着支柱，突然感慨：“说起来，我们为什么要跑这么远？”
“因为会死。”安的回答简洁明了。
“你不是说没有生命危险吗……”普拉秋斯看着远处打得飞起的两人，又看了看自己。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特级生的头衔，水分可能有一点大。
格里高利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道：“别担心，你看那边。”
他指向更远处，几个教授正躲在建筑窗户后面看，手里还拿着记事本，时不时记录什么。
连那些教授们都躲着看戏，他突然感觉好受多了。
战斗的轰鸣声渐渐平息，维克多和莉迪亚似乎也都打累了。
普拉秋斯小心翼翼地从支柱后探出身：“结束了吗？”
“看样子是。”安直接跳了出来。
四人从藏身处走出来，普拉秋斯看着远处离去的两位学生会主席，又看了看自己。
嗯，特级新生，全程围观，毫发无伤。
他突然觉得，这样来想好像也不错。
塞里斯拽了拽他的袖子：“我饿了。”
好吧，看来特级生还得负责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