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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秀兰并没有看出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心思,只是用枯槁的手夹了一片青菜到碗里。

沈嘉安坐在另外一边,低声道:“是五叔家,堂弟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今天办满月酒。孩子......认了大嫂做干娘。”

“干娘?!”

孙秀兰猛地拔高了声音,这两个字像扎进她心里的刺,瞬间引发了她一阵剧烈的咳嗽,脸上也涌起不正常的潮红。

“她徐贞月?!她也配?!咳咳......咳咳咳......他们现在倒是亲如一家了!把我们撇在这里等死!徐贞月这个妖精,果真是会做戏的!把里正都忽悠得团团转!”

她尖利的声音在破败的屋子里回荡着,沈嘉安却能听出,母亲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外强中干的虚弱。

愤怒过后,是更深的无力感。

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孙秀兰知道,如今的徐贞月和沈培风,早已不是她能拿捏的了。

那点怨恨,就像阴沟里的苔藓,只能在不见光的地方疯狂滋生,却再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心中的不甘引起一阵喘息......

待喘息平复后,孙秀兰放下碗筷,死死地抓住沈嘉安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眼神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老三!你去!把家里那十几亩地......找个人家,都卖了!赶紧给你二哥,还有娘,请更好的大夫,抓更好的药!我不能死,你哥也不能!”

现在对她而言,沈培风的身份已经公之于众,那就不能算是自己的儿子。

如今只有沈钧越和沈嘉安两人,老二这个身子......风烛残年,摇摇欲坠,再不好好治,估计撑不过今年!

她的身子也是,像有无数个大窟窿,日日疼,时时冷,让她难以忍受。

只有以人参入药,才能缓过来一些,她也能多活一段时间。

所以,为了自己和儿子能活下去,她只能卖掉家里最后的这点田产。

沈嘉安看着院子里那两只黑乎乎的药罐,一只是娘的,一只是二哥的。

二哥的药还是上个月他亲自去抓的,钱不够,他也没多抓几副。

一副药要反反复复煎煮三遍,直到药汤淡得几乎没有颜色,苦涩味却浓得呛人。

就这,一天也只能喝上一碗,一碗药分三次喝。

沈嘉安知道,二哥这病,神仙难救,卖再多的天,请再好的大夫,也不过是往无底洞里扔银子,拖延些许时日罢了。

或许大嫂和她的那位师父有法子可以救,但娘和二哥与大哥一家闹成那样,他是没脸面求到大哥和大嫂跟前去的。

“娘......”沈嘉安喉咙发紧,“那是家里最后一点根基了......您好歹得考虑着二哥家的两个孩子,那都是您的孙子啊!”

等二哥和娘都......这个老屋里的一切,终归还得由二哥的两个孩子来继承。

他是早就分出去的,当时也分了田地,他不稀罕娘名下的那十几亩地,也不稀得与两个侄子去争什么。

以后他和娘子靠自己的双手,也能为两个孩子挣一个光明的未来。

现在若将娘名下的田产全都变卖,日后大勇和二勇靠什么过活?

沈嘉安心里乱得很。

孙秀兰听到自己儿子这几句肺腑之言,却并没有丝毫动容。

“孙子?我都要死了!你娘我都要死了!”

她低吼着,眼泪混着浑浊的鼻涕流下来,看起来狼狈极了。

“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卖了!快点!至于你这两个侄子......”

孙秀兰目光阴恻恻地扫过桌上那两个正狼吞虎咽、不争气的孙子,也是她曾经最疼爱的孙子,终究不忍心。

“等我死了,你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你好歹是他们的亲三叔!你不管,就去把孙翠花那个贱人找回来!她好歹是他们的亲娘!”

想想孙翠花,这个不争气的贱人,当初休妻也是权宜之计,她回了娘家,竟真的不回来了,对她男人和孩子不管不顾,自己倒是过着潇洒的日子。

沈嘉安看着母亲逐渐扭曲的面容,又想到还在房间躺着没有出来的、病入膏肓的二哥,还有这两个被宠爱着长大,什么都不会干的侄子,心中一片悲凉。

他早该和大哥一样,不该对这个家还有半分念想的。

一旦他有一丝念想,这些人就会像膏药一样粘上来,甩都甩不掉。

事已至此,他那偏心的娘早已钻了牛角尖,劝不动了。

“......好,我这就去办。”

沈嘉安最终哑然应下,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老屋。

回到暂时安居的家中,何玉莲刚刚哄着两个孩子入睡,此刻正在院子里清洗一家人的衣物。

他接过自家娘子手中的活儿,搬了一把椅子,让何玉莲坐到了他的对面。

沈嘉安一边洗衣裳,一边将卖地的事说了。

何玉莲叹了口气,看向沈嘉安,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前些年被婆母打压,虽不比大嫂在家中过得艰苦,却也没讨到什么好。

正是念着孙秀兰对自己曾经的那一丁点好,何玉莲才没拦着沈嘉安给他们一家四口送饭。

但身为人媳,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若是要她按照孙秀兰所说,在他们二人全都撒手之后,再养大勇和二勇两个不知感恩的侄子,她也是不肯的。

为人母,总得为自己的孩子多打算些,她不去争老屋的东西,就已是仁至义尽。

思及此,何玉莲满面愁容地看向正在埋头搓洗衣裳的相公,问道:“若是将老屋的田产全都变卖,倒也能凑个一百多两银子,可你我深知,二哥那病,本就......日后若真按婆母所说,难道真让两个孩子没有任何依靠吗?”

沈嘉安洗完一遍衣裳,起身往木盆里舀水,一边说道:“卖了吧,娘铁了心要救二哥,也救她自己,不卖,她怕是能闹到咱们家无宁日。”

想到以后被孙秀兰闹腾得家宅不宁的日子,沈嘉安就一阵头疼。

这样的日子还是永远不要到来得好。

至于以后,他把二嫂请回家,让二嫂照顾两个侄子,保证他们饿不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