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齐豫珩本是随口一问,意在体察民情,却没成想引出孩子这番毫无遮掩的大实话。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方才的轻松融洽荡然无存。

沈培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与痛色,但很快掩去。

唐婉则是满眼心疼地看着两个小姑娘和徐贞月,无法想象她们过去过的是怎样的日子,看来徐贞月还是挑拣了一些实话与自己说的。

徐贞月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但她迅速回过神来,先是给两个孩子碗里各夹了一筷子青菜,语气依旧温柔:“快尝尝这青菜,今早刚从园子里摘的,嫩得很。”

她这才抬眼看向齐豫珩,笑容得体,轻轻将话题带过:“童言无忌,孩子年纪小,只记得吃食玩耍,哪里懂得别的?姐夫一片爱民之心,我们感念不尽呢,如今托您的福,风调雨顺,只要我们肯下力气,日子总能过得去。”

齐豫珩明白徐贞月的意思,顺势叹道:“是极是极,孩子的话最是真切,倒让我这父母官更觉肩上责任重大。”

他也不再深问,转而夸赞起桌上的饭菜来,唐婉也连忙笑着打圆场,桌上气氛这才重新活络起来。

饭后,又稍坐片刻,饮了盏茶,齐豫珩同唐婉便起身告辞。

徐贞月和沈培风将二人送至院门外,瞧着马车远去,掀起泥巴路上的阵阵灰尘。

沈培风在厨房收拾碗筷,徐贞月则喝了芊凝端过来的今日份安胎药,坐在里屋,静静地看着窗外渐斜的日头。

她在心里细细算着日子,今日是七月十日,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

前世,徐贞月三岁时,爸爸妈妈下班给她买生日蛋糕的路上出了车祸,两人双双殒命,她便到了乡下爷爷奶奶家,同他们一起生活。

再后来,外公外婆受不了家中唯一女儿的意外去世,忧思成疾,同年内都走了,携手去寻他们最爱的女儿。

从那以后,每年的清明节、中元节,过年前祭祖,以及爸爸妈妈和外公外婆的忌日,徐贞月都会和爷爷奶奶一起准备元宝、纸钱、香烛,前去祭祀他们。

这些特殊的日子,仿佛比所有的节日都要重要。

只是后来,爷爷奶奶也走了,这世上只剩了最孤独的徐贞月。

为了麻痹自己,她每一个特殊的日子都会把自己折腾到很晚才睡,据说凌晨睡觉便能看到朝思暮想的亲人。

可他们,一次都没来见过她。

又是一年中元节,哪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依旧想念那几位真心爱护自己的亲人。

徐贞月想起沈培风之前的话,便对两个女儿道:“芊凝芊纭,过来帮娘做点事。”

她取出早已备好的几叠黄表纸和一小罐浆糊,在桌上铺开:“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按习俗是要祭拜先祖的,以保佑我们家宅平安,娘教你们叠金元宝。”

芊凝和芊纭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如果她们没有听错的话,娘是让她们叠元宝?

这样的事情,以前阿奶从来都不会让她们去做,每次都是三叔带着大勇和二勇,整晚整晚地叠元宝,只为在中元节当日能烧给沈家列祖列宗。

大勇二勇只在一年叠过元宝,第二年便坐不住,不愿意干这样的苦差事。

可在当初的大丫和二丫看来,这样的累活,是整个沈家宗族,也是阿奶对她们的承认,只可惜阿奶一句“女孩子都是赔钱货,以后都是要嫁人的,叠什么元宝,别把晦气带给祖宗,以后祖宗都不保佑我三个大孙子了”,便断了芊凝和芊纭的念想。

如今,娘亲居然要她们两个跟着一起叠元宝吗?

徐贞月见两个孩子久久没有回应,上下打量了她们好几眼,直到从芊凝的眼中捕捉到那一抹的不可置信,她才懂了两个孩子心中的想法。

她温柔地牵着两个闺女的手,悉心教导:“娘不是早就同你们说过了吗?既已分家单过,咱们这个家,就没人能说你们不够资格,说你们不配,你们是爹娘最宝贝的闺女,以后有了弟弟妹妹,爹娘也一样疼你们。无论外界如何评判和约束女子,在咱们这个小家里,爹娘永远珍视你们。”

她温柔的话语无疑成为两个孩子的定心丸,芊凝拉着妹妹的手,母女三人围成一团,以至于沈培风抱着一堆黄表纸进屋的时候,只能看到芊凝和芊纭的背影,她俩完完全全地把徐贞月挡住了。

沈培风把黄表纸放到桌上,正准备去打浆糊,刚进屋子就只听到徐贞月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爹娘永远珍视你们。”

是啊,若他的娘也能珍视他,或许现在就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了吧。

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摸摸芊纭的头发,满眼都是宠溺,“芊凝芊纭,同你们娘亲学一学叠元宝,到时晚上我们就在院子外面,烧给阿爷和列祖列宗好不好?”

族中不得入宗祠上族谱,只等出嫁后生了儿子再上到夫家的族谱中去,因此像中元节这样的日子,芊凝和芊纭哪怕身为沈家子嗣,也无法给列祖列宗的牌位上香磕头。

沈培风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到时他便带着孩子们还有月儿就在院子里祭祀先祖,也算是全了他们一家人的孝心。

在又得到爹爹的授意后,芊凝和芊纭这才鼓起勇气,好奇地围拢过来学着娘亲的样子,笨拙却又认真地折叠涂抹起来,小小的手指穿梭在黄纸间,神情专注。

徐贞月一边指导,一边看着孩子们认真的小脸,心中却并不轻松。

她有些想念自己真正的亲人了。

手上的动作不停,徐贞月的思绪却不自觉望向窗外。

她心中总有预感,只怕中元节不会这般顺遂度过。

孙秀兰绝对不会轻易允许他们分家另立门户后第一次重大祭祀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行,那‘不孝不悌’的大帽子,怕是早已准备好要扣下来了。

徐贞月轻轻叹了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叠了一半的元宝。

冰凉的纸张触感,却奇异地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微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