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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诡事禁忌档案 > 第122章 思乡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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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台在榆林城北边,黑黝黝地蹲在黄土坡上,像一头累了歇脚的老兽。这明代留下的烽火台,墙面早已被风雨啃得千疮百孔,裂缝里长着顽强的杂草,风一过就瑟瑟发抖。

李老栓就住在离镇北台三里外的小村。一九八零年那个夏末的黄昏,他照常赶着十五只羊往家走,路过镇北台脚下时,忽然一阵邪风打着旋儿刮过,卷起的沙土迷得羊群“咩咩”直叫。风声中,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哼曲子。

那调子悠悠的,软软的,不像本地秦腔那般粗犷。李老栓停下脚步,侧耳细听。风声呜咽,那曲子断断续续,像是年轻小伙在哼唱,用的是他听不懂的南方口音,软绵绵黏糊糊的,像江南的梅雨天。

“……月明夜,望故乡,泪满襟,爹娘在何方……”

只勉强辨认出这几个字,那声音就随风散去了。李老栓打了个寒颤,四下张望,夕阳西下,镇北台投下长长的影子,把他整个人都吞没了。他赶紧挥鞭赶羊,脚步匆匆往家赶。

“听见个鬼曲子,”晚上喝稀饭时,他对老伴说,“南边人唱的,怪凄惶。”

老伴头也不抬,“别瞎说,叫人听见了又说是封建迷信。”

但李老栓放羊离不开镇北台周边——那是附近最丰茂的草场。自那以后,他几乎每天黄昏都能听见那南方小调,有时清晰,有时模糊,总在风中飘忽不定。

更怪的是他的头羊。每当曲子响起,那只健壮的公羊就会竖起耳朵,面向镇北台方向,前蹄不安地刨着土。其他羊也挤作一团,眼中满是动物特有的惊恐。

一个月后,李老栓夜里开始做梦。梦里是个眉眼清秀的年轻人,穿着破旧明朝军服,胸口绣着“浙兵”二字。年轻人坐在烽火台上,望着东南方向默默流泪。李老栓想问他哭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第二天,他把梦说给村里老人听。八十岁的赵老爷子磕了磕烟袋,浑浊的眼睛望向远处的镇北台。

“听我爷爷说,他爷爷讲过,明朝时候,确实有批江浙兵被调来戍边。那些人水土不服,思乡情切,死了不少,就埋在镇北台西边那片荒地。”

李老栓汗毛竖了起来。他放羊常经过那片荒地,地上确实有些不起眼的土包,村里人一直以为是自然形成的地势。

“那......我听见的是......”李老栓声音发颤。

赵老爷子深深吸了口烟,“想家的魂儿啊,几百年了,还没找到回南边的路。”

榆林的秋天来得早,九月刚过,寒风就一天紧似一天。李老栓听见的曲子越来越清晰,不再只是黄昏时分,有时阴天午后,风声里也会飘来那江南小调。

“......秦淮灯火映明月,故乡稻香又一年,爹娘白发可安健,儿在边关心如煎......”

这一次,李老栓听清了更多歌词。他虽不懂江南话,但那思乡的哀愁直直钻进心里。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岁时被征去修水库,三个月离家,每晚想家想得睡不着。而这些江南士兵,一走就是一辈子。

一天傍晚,李老栓正望着镇北台出神,同村的张二狗慌慌张张跑过来。

“栓叔!刚才......刚才你听见没?有人唱歌!”

李老栓心里一紧,“你也听见了?”

“听得真真的!”张二狗脸色发白,“我过来捡柴火,忽然就听见有人哼曲儿,南边话,软绵绵的听不懂,可凄凉了!我四处看,连个人影都没有!”

李老栓沉默了一会,终于把憋了几个月的事说了出来。张二狗听得眼睛越睁越大。

“鬼、鬼啊!”张二狗尖叫一声,柴火也不要了,扭头就往村里跑。

消息很快传开。村里人开始回避李老栓,仿佛他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连老伴也忧心忡忡地说:“你别去那儿放羊了,换个地方吧。”

李老栓试过换个草场,可别处的草稀稀拉拉,羊吃不饱。看着羊群一天天掉膘,他咬咬牙,又回到了镇北台下。

“你们要是真有灵,”他对着空旷的四野大声说,“就别吓唬我了!我一个放羊的老汉,能帮你们什么?”

风呼呼地吹着,没有回答。

十月初,村里来了个戴眼镜的文化人,说是省里派来考察明长城的专家。李老栓被请去介绍情况,他犹豫再三,说出了镇北台下听见江南小调的事。

出乎意料,专家并没笑话他,反而很感兴趣。

“根据史料记载,明朝隆庆年间,确实有一批来自浙江的士兵被调来榆林戍边。他们不适应北方的干燥寒冷,许多人病倒死去。当地地方志记载,‘浙兵思乡,夜夜悲歌’,长官严禁,却无法阻止。”

专家翻着一本发黄的笔记,“我这里抄录了一段当时士兵传唱的歌谣,用的是吴语,意思是:‘明月夜,望故乡,泪满襟,爹娘在何方;秦淮灯火映明月,故乡稻香又一年,爹娘白发可安健,儿在边关心如煎’......”

李老栓浑身一震,这正是他风中听见的歌词!

专家临走前对他说:“那些士兵最大的愿望,就是魂归故里。可当时条件所限,死在这里的,都就地埋葬了。”

当夜,李老栓做了个更清晰的梦。年轻士兵不再是远远地坐着,而是站在他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褪色的布条,上面用炭笔画着一条河,河上有座桥,桥边有几间小屋。

“告诉吾儿,阿爹想回家。”士兵开口,声音正是风中吟唱的那个。

李老栓惊醒,窗外月亮正圆。他忽然明白了,那士兵不是要吓他,而是有未了的心愿。

第二天,他把梦告诉老伴。老伴这次没说他迷信,只是叹气:“都是可怜人哪。”

深秋的一天,李老栓在镇北台西侧荒地放羊时,发现前几日大雨冲垮了一个土包,露出半截朽烂的本板和一具白骨。白骨旁,有一把生锈的腰刀,还有一只铜镯子,镯子上依稀刻着“杨”字。

他想起梦中士兵姓杨,心头一紧。回家取了铁锹和麻布,小心翼翼将遗骨收敛起来。在那土包附近,他又发现了数十个类似的坟冢,都不起眼,若不是特意寻找,根本不会注意到。

“得让他们回家。”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李老栓开始四处奔走。他先找了村支书,村支书直摇头:“老栓啊,几百年前的事了,谁还弄得清楚?”

他又去县里文化局,工作人员客气地接待了他,然后委婉表示,经费有限,暂时无法进行这样的考古发掘。

转眼到了冬天。北风呼啸,镇北台下的江南小调越来越凄厉,甚至大白天都能听见。村里人晚上不敢从那儿路过,都说看见有穿古军装的人影在烽火台上徘徊。

李老栓的羊群也开始反常。头羊常常无缘无故受惊,一只母羊在风雪夜走失,第二天被发现冻死在荒地里,眼睛圆睁,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李老栓决定做点什么。他带着纸钱和香烛,来到镇北台下,对着西边荒地方向点燃。

“各位将士,”他大声说,“我李老栓没本事送你们回江南,但今晚请你们来我家过个小年!”

说完,他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那晚,他梦见几十个年轻士兵站在他面前,为首的正是那个姓杨的年轻人。所有人齐齐向他鞠躬,然后身影渐渐淡去。

开春后,省报社来了个记者,听说这事后很感兴趣,写了篇报道发表在省报上。没想到,这引起了一位浙江企业家的注意。这位企业家的家乡正是当年那些戍边士兵的出发地,他主动联系当地,表示愿意出资,为这些客死异乡的将士立碑纪念。

碑立起来那天,是个晴朗的春日。镇北台西侧荒地上,一座青石碑矗立起来,上面刻着“明代戍边将士纪念碑”几个大字。来自浙江的代表团和当地村民齐聚一堂,举行了简单的仪式。

李老栓站在人群中,听着来自江南的乡音诵读祭文,忽然一阵暖风吹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香气。他隐约听见风中有年轻的声音在用南方口音道谢,那声音轻松而欣慰,渐渐随风远去。

自那以后,镇北台下再也听不见那凄楚的思乡小调。李老栓的羊群安静地吃草,头羊不再无故受惊。只是偶尔,在清明或中秋前后,路过纪念碑的人会发现,碑前不知被谁放了几束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