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手臂上那暗红色的侵蚀痕迹，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正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向上蔓延。它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肌肉纤维仿佛在肉眼可见地失去活性，变得僵硬、灰败。更可怕的是那股盘踞在他体内的混沌能量，充满了暴戾、混乱与侵蚀的特性，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试图污染他的龙血，扭曲他的神智。
我的秩序之力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瞬间便被那更高层级的混沌能量消融、同化，不仅无法驱散，反而让我本就虚弱的精神力再次受创，喉头一甜，一丝腥甜涌上嘴角。
“不行……这能量的本质太高，我的力量不够……”我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绝望。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同伴被如此恶毒的力量侵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比身体上的剧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楚子航紧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他体内的龙血在与混沌能量进行着最本能、最激烈的对抗，君焰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在他体表明灭闪烁，却无法将那源于本初的混沌驱逐出去。他的黄金瞳时而炽亮如炬，时而黯淡无光，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精神冲击。
“妈的！”芬格尔急得团团转，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炼金药剂和解毒剂，却不知道该用哪一种，“这玩意儿看起来不像毒啊！会长大人，你再想想办法！你不是刚得了什么秩序传承吗？”
秩序传承……秩序之种的知识浩如烟海，但针对这种直接源于“起源之章”本体的高位格混沌侵蚀，短时间内我根本找不到对应的、且我能施展的净化方法。强行尝试，很可能不仅救不了楚子航，还会引火烧身，让我自己也陷入失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的龙类嘶鸣和沉重脚步声越来越近，地面开始微微震动。显然，刚才“万象崩离之序”爆发和“起源之章”碎片被封印的动静，已经惊动了这片葬神山脉深处更多、更可怕的存在。
“不能……留在这里……”楚子航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痛苦而扭曲，却依旧保持着清醒，“走……带上碎片……快走！”
他试图推开我们，想独自留下断后。
“放屁！”芬格尔红着眼睛吼道，“要死一起死！老子才不干丢下同伴自己逃命的窝囊事！”
我看着楚子航那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坚定的脸庞，看着他手臂上不断蔓延的暗红，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威胁……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鬼火，骤然在我脑海中闪现。
“万象崩离之序”可以崩解万物，包括能量。既然秩序之力无法驱散，那么……用更高层级的“崩离”之力，能否强行将那混沌能量从师兄体内“剥离”出来？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让我不寒而栗。“崩离”之力何等狂暴，连“起源之章”碎片都能损伤，用来对付侵入体内的能量，一个控制不好，结果就不是剥离，而是连同楚子航的手臂，甚至他整个人，一起崩解成虚无！
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救人！
但是……还有别的选择吗？看着他手臂上那已经蔓延过肘关节的暗红，感受着他体内那越来越微弱的抵抗，我知道，再犹豫下去，就算我们能杀出重围，楚子航也完了。他会被彻底侵蚀，要么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要么在痛苦中龙血燃烧殆尽而亡。
赌一把！
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看向芬格尔：“帮我护法！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让人打扰我！”
芬格尔愣了一下，看到我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厉色，瞬间明白了我的打算，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会长大人！你疯了？！那力量……”
“没时间了！”我低吼道，一把将怀中那个封印着暗红色碎片的金属匣子塞给他，“拿好它！如果我们……失败了，想办法带它和师兄离开！”
说完，我不再理会芬格尔的劝阻，双手猛地按在楚子航受伤的左臂上！
“路明非……不要……”楚子航似乎也意识到了我想做什么，黄金瞳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惧之色，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我。
“闭嘴！师兄！”我死死盯着他手臂上那蠕动的暗红，意识沉入体内那一片空虚和剧痛之中，强行压榨着最后的精神力，沟通那因为过度使用而陷入沉寂的“万象崩离之序”核心。
“时之沙漏”的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它是我唯一能引导这股毁灭力量的“缰绳”。
给我……出来！
我将那微弱的秩序之力化作最精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仅仅是一丝“崩离”之力，如同探入精密仪器的纳米机器人，沿着楚子航的经络，精准地刺向那盘踞在他手臂深处的混沌能量！
嗡——！
在“崩离”之力接触到混沌能量的瞬间，楚子航的身体猛地剧震，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他整条左臂的皮肤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纹，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两股同样具备毁灭特性的高阶力量在他体内狭路相逢，展开了最直接、最凶险的碰撞与湮灭！
我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着，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毫厘之间的操控上。如同在雷暴中穿针引线，任何一丝偏差，都会导致彻底的灾难。我能感觉到那混沌能量的顽固与暴戾，它疯狂地抵抗着“崩离”之力的侵蚀，甚至试图反过来污染我这丝力量。
豆大的汗珠从我额头滚落，眼前阵阵发黑，牙关因为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右臂那原本就严重的伤势因为力量的再次引动而传来钻心的疼痛，几乎让我昏厥。
但我不能放弃！
“给我……滚出去！”我嘶哑地咆哮着，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坚持，都灌注到那一丝“崩离”之力中！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从楚子航的手臂内部传来！那一小团盘踞在最核心的暗红色混沌能量，终于在更高位格的“崩离”之力碾压下，被强行从与龙血的纠缠中剥离了出来，化作一缕极其精纯、却充满了毁灭意境的暗红色气流，从伤口处被逼出！
成功了！
然而，就在那缕混沌能量被逼出的刹那，异变陡生！
它似乎拥有某种残存的意识，并未立刻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猛地调转方向，朝着距离最近的我，电射而来！速度之快，远超反应！
糟糕！
我此刻精神力耗尽，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猛地撞开了我！
是楚子航！
他在那缕混沌能量射出的瞬间，用尽最后力气，将我撞开，而他自己，则因为力竭和伤势，无法完全避开！
噗！
那缕暗红色的气流，如同利箭，瞬间没入了楚子航的右肩！
“师兄！！！”
我和芬格尔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楚子航身体再次剧震，右肩处同样出现了暗红色的侵蚀痕迹，虽然范围很小，但那股混沌能量已然侵入！新旧两处伤势交攻，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带着暗红光泽的鲜血，眼神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师兄！”我目眦欲裂，挣扎着扑过去，接住他倒下的身体。感受着他迅速衰弱的气息和体内那两处如同毒瘤般盘踞的混沌能量，无边的悔恨与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
我……我还是失败了……不仅没能救他，反而让他伤得更重……
就在这时，怀中被芬格尔抱着的那个金属匣子，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匣子表面那些封印符文明灭不定，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封而出！
是那块暗红色的“起源之章”碎片！它感应到了逸散的、同源的混沌能量，以及楚子航体内那被侵蚀的龙血，竟然开始主动冲击封印！
与此同时，远处的黑暗中，无数双闪烁着暴戾光芒的黄金瞳亮起，沉重的脚步声和翅膀扇动的声音如同雷鸣般逼近！我们已经被彻底包围了！
前有强敌环伺，后有碎片即将破封，而楚子航生命垂危……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芬格尔看着逼近的龙类阴影，又看了看怀中剧烈震动的金属匣子，最后目光落在昏迷的楚子航和失魂落魄的我身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妈的……看来这次，真要玩脱了……”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我体内那因为过度消耗而沉寂的“时之沙漏”，以及灵魂深处那冰冷的秩序印记，却仿佛被这极致的绝境和楚子航濒危的状态所刺激，猛地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光芒！
一段被封印在秩序传承深处、关于禁忌手段的信息，如同解除了某种限制，突兀地涌入我的脑海——
【……秩序献祭……以自身秩序本源为柴，点燃净化之火，可驱散高位格混沌侵蚀，亦能暂时强化封印……代价：秩序根基受损，灵魂印记黯淡，力量永久性跌落……】
秩序献祭……
我低头，看着怀中楚子航那苍白而痛苦的脸庞，又看了看那越来越近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龙类阴影，以及芬格尔那绝望中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神……
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平静的、却带着无尽惨淡的弧度。
原来……所谓的“代价”，在这里等着我呢。
也好。
我轻轻将楚子航放下，站起身，面对着那汹涌而来的黑暗。
“芬格尔，照顾好师兄。”
在芬格尔惊愕的目光中，我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毁灭的洪流。
体内，“时之沙漏”发出了最后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