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枢纽室的战斗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与死寂能量残留的阴冷。路明非在源稚生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大脑如同被重锤反复敲击,嗡嗡作响,视野边缘阵阵发黑。强行糅合三种权柄碎片的力量,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也几乎将他的精神世界彻底撕裂。
“立刻撤离,清理现场,回收所有有价值物品,尤其是那块‘圣骸’碎片。”源稚生快速下达指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决断。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如纸的路明非,黄金瞳中闪过一丝复杂,“你需要立刻接受治疗。”
路明非摆了摆手,声音沙哑:“还……撑得住。王将……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还有后手。”
他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
就在执行局队员开始清理战场、技术人员尝试回收那块失去光泽的“圣骸”碎片时,异变再生!
那块看似沉寂的“圣骸”碎片,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纯粹的混乱与死寂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中爆发出来!
“警告!超高强度能量反应!精神污染指数急剧飙升!”技术人员的惊呼声带着绝望。
嗡——!!!
暗红色的光芒以“圣骸”碎片为中心,化作一道扭曲的光柱,冲天而起!不,不仅仅是冲天,它仿佛撕裂了现实与某种更深层维度的壁垒!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涟漪,枢纽室内残存的死寂能量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向光柱汇聚!
更令人心悸的是,光柱之中,隐约浮现出一扇门的轮廓!一扇巨大、古朴、由无数扭曲骸骨与苍白火焰构筑而成的……门扉虚影!
“门……是那扇‘门’!”路明非瞳孔骤缩,乌鸦关于“未竟之门”的传说,竟然在此刻以这种方式呈现!
这并非“神”的完全苏醒,而是王将留下的最后手段——他以这块“圣骸”碎片为坐标和钥匙,强行在这片空间,撬开了那扇“门”的一丝缝隙!他要将这片区域,连同所有人,都拖入门后的世界,或者说,让门后的东西……降临!
“阻止它!必须关闭那扇门!”源稚生怒吼,试图挥动村雨斩向光柱,但蕴含着“君焰”力量的刀锋斩在光柱上,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是激起一圈圈涟漪,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那扇门虚影散发出的威压,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
樱井小暮的斩击同样无功而返。执行局的所有攻击,在那扇缓缓凝实的门扉虚影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所有人。
门扉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可以透过那扭曲的缝隙,看到其后那无边无际的、由苍白与死寂构成的混沌景象!无数扭曲的、充满恶意的阴影在门后蠕动、嘶嚎,试图挤过那道缝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路明非猛地推开了搀扶他的源稚生。他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看着那扇仿佛连接着终极毁灭的门扉,眼中却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平静。
他知道了。
他知道王将想做什么,也知道那双熔岩黄金瞳在“观望”什么。
这扇“门”,不仅仅是毁灭的通道,也是……最终的“舞台”。
而他这个“导演”,是时候落下最后一子了。
他不再试图调动那枯竭的精神力,也不再引动任何外来的权柄。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将食指指向了自己的眉心。
那里,是他灵魂的核心,是他无数次轮回的烙印,是他身为“路明非”这个存在的一切起点与终点。
“以我之名……”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穿透了能量的轰鸣与空间的震荡,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甚至……回荡在那扇门后的混沌之中。
“以此身为祭……”
“定义此界——”
“彼岸·归墟!”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能量爆发。
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规则”,以路明非的眉心为起点,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规则所过之处,并非毁灭,也非创造,而是……“覆盖”与“替代”!
那扇由死寂能量和“圣骸”碎片强行撬开的“门扉”虚影,在那无形规则的笼罩下,开始变得……“平凡”。构成它的骸骨失去了苍白的光泽,如同经历了万古风化的普通枯骨;那些苍白的火焰不再跳跃,变成了凝固的、冰冷的石刻花纹;门后那恐怖的混沌景象,也如同褪色的壁画般,迅速模糊、失真,最终……凝固成了一幅静止的、毫无生气的……“背景”!
路明非没有试图去关闭那扇门,也没有去对抗门后的意志。
他做的,是更加根本,也更加疯狂的事情——他动用了他身为“归来者”、身为“导演”最本质的权能(或者说,诅咒),强行将这片区域,包括那扇“门”及其连接的概念,从“现实”的层面,暂时性地“定义”为了一个……“已完结的故事背景板”!
在这个被他强行定义的“舞台”上,那扇门不再是通往毁灭的通道,它只是一扇……打不开的、属于“故事”里的装饰门。门后的东西,也不再是真实的威胁,它们只是……“故事”里描述的、存在于背景中的怪物。
这是一种概念层面的篡改!是对现实规则的蛮横干涉!
代价是巨大的。
路明非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仿佛随时会化作光点消散。他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灵魂仿佛在燃烧,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这种程度的“定义”,是在透支他存在的根本!
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那冲天的暗红色光柱消失了。
那扇恐怖的门扉虚影凝固成了毫无生气的“背景画”。
“圣骸”碎片上的暗红色纹路迅速褪去,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真正变成了一块毫无能量反应的苍白骨头。
弥漫的死寂能量如同无根之木,迅速消散、湮灭。
整个枢纽室,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惊魂未定的执行局队员,以及那幅凝固在空中的、如同拙劣壁画般的“门”之虚影。
源稚生和樱井小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但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致命的危机……解除了。以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
噗通。
路明非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意识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在他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一个跨越了时空的、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叹息,以及一句若有若无的低语:
“……舞台……是你的了……”
“……蝼蚁……”
不知过了多久,路明非在一片温暖的光芒中,缓缓恢复了意识。
他发现自己并非躺在病床上,而是身处一个纯白的、没有边际的空间。在他面前,站着三个人影。
左边,是身披烈焰虚影、眼神冰冷骄傲的诺顿(意志碎片)。
右边,是周身缠绕着苍白雾气、眼神混乱死寂的“神之残响”(部分被秩序化的意志)。
而中间,则是脸色苍白、眼神疲惫却带着笑意的……他自己。
不,更准确地说,是他灵魂的投影。
“玩得够大啊,导演。”诺顿的意志碎片冷冷开口,声音带着金属质感,“差点把我们都一起‘定义’没了。”
“有趣的……体验……”神之残响的意志发出混乱的低语,“秩序……与虚无……新的……可能性……”
路明非(灵魂投影)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两股被他强行“绑架”并初步“驯化”的恐怖力量,轻声道:“只是预演。真正的舞台,还在后面。”
他抬起手,指向这片纯白空间的中央。那里,三股力量——金色的火焰、银灰的秩序、苍白的死寂——开始缓慢地、试探性地靠近、旋转,最终,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小、却稳定运行着的……三色漩涡。
一个由三种截然不同的权柄碎片,在他这个“导演”的意志下,达成的、脆弱的动态平衡模型。
“看,”路明非轻声道,“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剧团’雏形。”
现实世界,蛇岐八家秘密医疗中心。
路明非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身体依旧虚弱,精神海空空荡荡,但他能感觉到,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守在旁边的源稚生看到他醒来,立刻上前。
“你昏迷了三天。”源稚生的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医生说你的身体和精神都严重透支,但……没有生命危险。”
路明非点了点头,尝试坐起身,源稚生扶了他一把。
“外面情况怎么样?”路明非问道。
“猛鬼众遭受重创,王将销声匿迹,残余势力正在被清剿。那块‘圣骸’碎片已彻底失效,被严密保管。至于那扇‘门’的虚影……”源稚生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它一直凝固在那里,没有任何能量反应,也无法被触碰或移动,就像……就像一幅真的画在了空气中。”
路明非闻言,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成功了。他成功地将那个致命的危机,暂时“封存”为了一个无害的“故事背景”。
“大家长和家族元老们想见你。”源稚生继续说道,语气郑重,“你……拯救了东京。”
路明非摇了摇头:“只是争取了一些时间。王将还没死,那扇‘门’也并未真正关闭。而且……”
他望向窗外,东京的天空依旧湛蓝。
“……观众,还在看着呢。”
他指的是那双熔岩般的黄金瞳,那个“暂且一观”的古老意志。
源稚生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执行局,以及蛇岐八家,会是你坚实的后盾。”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一名执行局队员送来一个加密的通讯器。
“路先生,您的加密线路有来自卡塞尔本部的最高优先级通讯。”
路明非接过通讯器,按下接听键。
对面传来了昂热校长那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意味深长。
“路明非,我的孩子……”
“看来你在东京,上演了一出足够精彩的大戏。”
“是时候……该回家一趟了。”
“有些剧本,或许需要……重新商讨一下了。”
路明非握着通讯器,目光穿过病房的窗户,投向遥远的天际。
卡塞尔……回去吗?
是的,是该回去了。
东京的舞台暂时落幕,但更大的舞台,还在等待着他。
他这位手握“剧团”雏形、执掌部分“定义”权能的“导演”,是时候带着新的剧本和力量,重返卡塞尔,去面对那些早已布好的棋局,以及……那些隐藏在幕后的,真正的“编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