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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深渊谍影 > 第97章 能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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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事馆的灯光在秋夜中显得格外惨白,像垂死之人涣散的瞳孔。丁陌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指尖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将那里面翻江倒海的钝痛压下去。桌上摊开的文件字迹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难以聚焦。

自从上次为了误导松本优子,强行对那个外勤人员使用了强化潜意识的技巧后,这种精神上的反噬就再未彻底消失过。它不再仅仅是任务结束后的剧烈头痛和短暂眩晕,而是变成了一种持续的低烧般的折磨,如影随形。

白天,他必须集中全部精力维持“竹下贤二”的完美伪装,应对武藤偶尔的询问,处理繁杂的公务,与南造云子虚与委蛇,还要时刻留意松本优子那边是否又有新的动向。每一刻都如同在走钢丝,不能有丝毫分神。

而夜晚,本应是休息的时候,却往往成为另一种煎熬。过度消耗的精神力像被榨干的海绵,难以得到有效的恢复。睡眠变得浅而多梦,有时甚至分不清是自己在窥探别人的梦境,还是自身混乱思绪构筑的噩梦。有几次,他在半夜惊醒,浑身冷汗,脑海中残留着武藤阴鸷的脸、松本优子冰冷的眼神、苏念卿腰间手枪的触感……混杂着一些完全陌生的、光怪陆离的碎片,仿佛无数个意识世界的边角料被胡乱塞进了他的脑子。

更糟糕的是,他开始出现短暂的记忆闪回。

就在今天下午,他正在向武藤汇报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时,眼前突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一片猩红——那是他曾在某个日军军官梦境中窥见过的屠杀场景片段。血腥味仿佛瞬间充斥了鼻腔,刺刀的寒光几乎灼伤他的视网膜。他的话语猛地顿住,喉头滚动,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武藤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他略显苍白的脸:“竹下君,身体不适?”

“没……没有,课长。”丁陌迅速收敛心神,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文件上,后背却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武藤“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但那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数秒才移开。

丁陌知道,这绝不是偶然。能力的过度使用,正在侵蚀他精神的稳定性。这些不受控制的记忆闪回,就像堤坝上的蚁穴,随时可能在他最需要保持冷静和伪装的时候,导致全线崩溃。

他不能再这样无节制地依赖【心理镜像】了。必须找到维持精神稳定的方法,必须更谨慎、更有选择性地使用能力。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喘息。头痛一阵紧似一阵,像有无数细小的凿子在颅内敲打。他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让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混沌感。

他开始有意识地回顾和记录能力使用的规律。每次潜入梦境的深度、持续时间、目标的警惕程度、以及事后反噬的强度和形式。他发现,潜入意志坚定、警惕性高的人(如武藤、松本)消耗远大于普通人(如中村、那个外勤人员);植入念头或引导思维比单纯窥探记忆消耗更大;同时影响多个目标则几乎会立刻引发剧烈的反噬。

他需要找到那个临界点,在获取必要信息和保全自身之间找到平衡。

同时,他也开始尝试一些笨拙的自我调节方法。深呼吸,冥想(以这个时代他能理解的方式),尽量保证基本的睡眠和饮食。他甚至托中村悄悄弄来了一些安神的草药茶,虽然效果甚微,但至少是一种心理安慰。

他知道,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要他还身处这个魔窟,只要他还肩负着那些必须完成的使命,能力的使用就不可避免。反噬,也将如跗骨之蛆,伴随始终。

眼下,就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难题。

军统那边,虽然上次用“伊藤弘”这个挡箭牌暂时化解了忠诚度测试,但苏念卿背后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他们需要看到“持续的价值”。而“清乡计划”的最终核心,他尚未完全拿到,也不能轻易交给军统。

他需要给军统一点新的、有分量的“甜头”,既能满足他们的胃口,换取更多的“活动经费”和喘息空间,又不能损害红党的利益。

他想起了之前从南造云子那里零碎听到的,关于日军近期可能调整淞沪地区外围封锁线和稽查哨卡的消息。这属于战术层面的变动,对军统的潜伏和物资运输有直接影响,但又不涉及“清乡计划”的战略核心。

可以把这个整理一下,交给苏念卿。丁陌盘算着。但在传递方式上,需要更谨慎。不能再频繁使用固定的死信箱了,松本优子虽然暂时被内部斗争牵扯,但谁也不能保证她没有暗中布控。

他决定启用一条备用联络渠道。这条线路是通过中村建立的——中村因为其反战倾向和对文学的共同爱好,与一位在租界印书馆工作的中国校对员关系不错。这位校对员的弟弟恰好在码头做理货员,为人机灵,对日本人不满,但为了生计勉强工作。中村通过迂回的方式,用金钱和“保护其弟弟在码头不受欺负”为条件,说服了这位校对员,在极其谨慎的前提下,帮忙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这条线与丁陌和红党的线路完全分开,相对安全。

这天傍晚,丁陌换上一身普通的工装,戴上鸭舌帽,将自己融入下班的人流中。他没有直接去任何可能与军统相关的场所,而是先乘坐电车,在几个热闹的街区随意转了几圈,确认没有尾巴后,才走进了一家位于法租界边缘、顾客多为印书馆职员和小商贩的茶馆。

他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便宜的茉莉花茶,慢慢啜饮。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印书馆工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坐在了他斜对面的桌子。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丁陌喝完茶,起身离开,看似随意地将一个揉皱的烟盒放在了桌上。那个中年男人(印书馆校对员)在他离开后,自然地走过去,收拾桌子时顺手将烟盒扫进了自己的口袋。

烟盒里,藏着丁陌用密写药水处理的、关于日军调整外围封锁线的简要情报。这条线路迂回曲折,即使被截获,追查到他这里的可能性也极低。

做完这一切,丁陌走出茶馆,重新没入昏暗的街巷和嘈杂的人声里。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每一次这样的接头、传递,即使计划得再周密,也如同在悬崖边行走,消耗着他本已濒临极限的心力。

他知道,能力的代价,远不止头痛和眩晕。它正在一点点磨损他的意志,消耗他的生命。但他没有退路。

回到那间冰冷的公寓,他甚至没有力气开灯,直接瘫倒在床上。黑暗中,耳鸣声尖锐地响起,与窗外的风声交织在一起。脑海中,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蜷缩起身子,用拳头抵住额头,对抗着一波强似一波的疼痛和混乱。

必须撑下去……在找到那条“退路”之前,在完成最终的使命之前,必须撑下去。

能力的代价沉重,但他别无选择。在这片无尽的深渊里,这窥探人心的镜子,既是他的利刃,也是时刻可能将他割伤的碎片。他只能紧握着它,在彻底破碎之前,照亮前路,或者……与敌人同归于尽。

窗外,夜还很长。而他的战斗,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