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实境训练舱内，龙战正进行着神经重编码训练的最后一个模块。
眼前是模拟的小行星带环境，他需要操控一架受损的突击艇，在密集的陨石和随机出现的“黯蚀”能量湍流中穿行，同时用有限的武器击毁数个移动靶标。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外骨骼辅助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帮助稳定他有些颤抖的操纵杆输入。
“左侧三十度，两个靶标，间隔两秒出现。”他低声自语，左手快速调整能量分配，右手拇指按下开火键。
两道精准的能量束射出，靶标应声而爆。但几乎同时，一道模拟的“黯蚀”湍流从斜后方袭来。龙战瞳孔一缩，猛地拉杆，突击艇一个急转，机翼擦着陨石表面掠过，激起一串火花。
“警告，护盾下降至百分之四十。机体结构完整性百分之八十七。”系统提示音冰冷。
龙战咬牙，没有分心去看损伤报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最后的路径上。前方是三个高速不规律移动的靶标和一片密集的碎石区。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掠过几个预设快捷键。突击艇引擎突然超载轰鸣，以近乎自杀的速度撞向碎石区，却在最后一刻猛地拉起，做了一个教科书级的“赫伯斯特壁”机动，机身几乎垂直翻过最大的那块陨石。
就在机身倒转、视野天旋地转的瞬间，他开火了。三次点射，间隔不到零点五秒。
三个靶标几乎同时炸开。
突击艇踉跄着冲出碎石区，稳稳停在了虚拟的接驳平台上。
“训练模块完成。用时：九分四十七秒。靶标命中率：百分之百。机体受损程度：可接受。神经信号延迟：平均零点二八秒，较上次降低零点零五秒。评价：优秀。”
龙战摘下头盔，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感觉到后背传来的酸痛和右臂轻微的抽搐。进步是有的，但距离他巅峰时期的反应速度还差得远。
训练舱门滑开，苏映雪端着两杯营养剂站在外面，显然已经看了一会儿。
“很精彩。”她走进来，递过一杯，“尤其是那个翻转射击，时机抓得几乎完美。”
“几乎？”龙战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是淡淡的果味，带着补充电解质的微咸。
“如果是以前的你，机动完成和开火的间隔可以再缩短零点一秒。”苏映雪很自然地说，靠在一旁的控制台上，“不过考虑到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龙战看了她一眼：“你看过我以前的训练数据？”
“陈默给的。他说了解搭档的极限，有助于制定战术。”苏映雪面不改色，“我觉得有道理。”
龙战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喝着营养剂。训练舱里安静下来，只有仪器散热的风扇声。
“对了，”苏映雪想起什么，“蜂鸟截获了一段经过多重加密的定向通讯，源头在猎户座悬臂边缘的一个无名星系，信号路径显示它中途在我们舰队附近区域有过一次微弱的、疑似中继转发的痕迹。内容无法完全破译，但关键词分析提到了‘执法’、‘跨国追捕’和一个代号……‘夜莺’。”
龙战的手顿住了。“夜莺？”
“你认识这个代号？”苏映雪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反应。
龙战将杯子放在一边，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叶凌。代号‘夜莺’。我以前的……战友。后来转去了国际刑警组织特别行动处。”
“国际刑警？”苏映雪眉头微蹙，“他们追捕的线索，怎么会延伸到我们航线上来？这里已经远离常规执法区域了。”
“叶凌负责的通常是涉及高危科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走私以及跨星际有组织犯罪。”龙战语气平淡，但眼神变得锐利，“如果她的目标出现在这里，只可能和两样东西有关——‘基石’，或者‘黯蚀’。”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在追查‘窃影’？”苏映雪立刻明白了。
“或者‘窃影’的关联者。”龙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那段通讯的具体内容，蜂鸟能恢复多少？”
“正在尝试，但加密等级很高。不过，信号中继点离我们不算太远，如果我们稍微调整一下航向，延长大约六小时的航程，可以让蜂鸟尝试进行近距离信号捕捉和增强解码。”苏映雪调出星图，指着一个点，“这里。”
龙战看着那个坐标，思考了几秒：“值得冒险。六小时航程，在缓冲时间内。但如果那里真有情况，我们可能会提前与‘窃影’或别的什么势力接触。”
“投票决定？”苏映雪问。
龙战点头。
半小时后，舰队指挥层简短会议。
“我同意。”陈默第一个表态，“任何与国际刑警相关的线索，都可能提供关于‘窃影’组织结构或活动模式的新情报。六小时航程，风险可控。”
“我也赞成。”黑曼巴抱着胳膊，“顺便可以测试一下舰队在非计划航线上的应变能力。如果连这点小偏差都处理不好，后面的硬仗更麻烦。”
铁拳挠挠头：“龙队觉得有必要，那就去呗。反正咱们现在火力够猛，不怕撞见小鬼。”
蜂鸟最后发言：“从技术角度，近距离捕捉信号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我会调整各舰传感器阵列，做好被动侦听和伪装准备。”
“全票通过。”苏映雪总结，“舰队调整航向，目标坐标点。保持一级静默，所有非必要通讯转为激光链路。蜂鸟，信号解析优先级提到最高。”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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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小时后。
舰队悄然滑入一片稀疏的小行星带边缘。这里远离恒星，只有遥远的星光提供着微弱照明。巨大的舰体关闭了大部分外部灯光，依靠惯性缓慢漂移，宛如潜伏的巨兽。
“基石号”舰桥，气氛凝重。
“信号源确认，就在前方第三颗较大的小行星背面。”蜂鸟压低声音，尽管在真空中并无必要，“有微弱能量反应，不是舰船引擎，更像是……小型发电机或者生命维持系统。”
主屏幕上，放大的图像显示出一颗直径约五公里、形状不规则的小行星。其背阳面阴影中，隐约可见一个嵌在岩石里的、非自然形成的凸起结构，像是某种临时性或伪装过的前哨站。
“扫描到金属结构，有热能信号……至少三个生命体征。”蜂鸟继续汇报，“等等……结构外部有标记……放大处理。”
图像增强，那个凸起结构的侧面，一个模糊但可辨的徽记显现出来——地球、橄榄枝与天平。
“国际刑警的标记。”陈默确认道，“看来是他们的一个临时安全屋或侦查点。”
“通讯信号就是从里面发出的？”苏映雪问。
“是的，但现在已经静止，只有维持性的低功率信号。”蜂鸟说，“要尝试建立联系吗？”
龙战盯着屏幕：“先派一支侦察小队靠近，隐形模式。确认内部人员状况和是否有陷阱。”
“我去。”铁拳立刻说。
“不，这次我带队。”龙战站起身。
苏映雪立刻看向他：“你的身体——”
“外勤侦察，低强度接触，没问题。”龙战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我对国际刑警的协议和叶凌的习惯更熟悉。如果是陷阱，我能更快识别。”
苏映雪抿了抿唇，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担忧不减：“带足人手，保持通讯。有任何不对，立刻撤回。”
“明白。”
二十分钟后，一艘经过隐形改装的小型穿梭艇从“基石号”腹部悄然释放，载着龙战和四名精锐陆战队员，如同幽灵般滑向那颗小行星。
接近过程很顺利，没有触发任何警报。穿梭艇贴附在小行星表面，距离那个结构不到两百米。
“热信号显示，三个生命体征，但都很微弱，其中两个处于休眠或昏迷状态。”队员“灰狼”报告。
龙战透过舷窗观察。结构入口是一扇加固的气闸门，旁边有手动控制面板。门上国际刑警的徽记旁，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用特殊荧光涂料画出的细小符号——一只抽象的飞鸟。
是叶凌留下的紧急识别标记，意为“需援助，但警惕”。
“灰狼，你带两个人守住入口和外围。山猫，跟我来。”龙战下令，穿戴好轻便太空服，检查武器——一把带有非致命选项的电磁手枪。
两人飘向气闸门。龙战按照记忆中的应急协议，在控制面板上输入了一串识别码。面板亮起绿灯，气闸门内侧传来解锁的咔嚓声。
门缓缓滑开一道缝。
龙战举枪，侧身进入。山猫紧随其后。
内部空间不大，像一个紧凑的胶囊舱。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臭氧味。三个穿着国际刑警制式太空服的人倒在不同的位置。
龙战迅速扫视。两个男性队员昏迷不醒，身上有能量武器灼伤的痕迹，生命体征微弱。而在角落的控制台旁，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半靠在椅子上，右手还紧紧握着一把造型独特的脉冲手枪，左手无力地垂着，指尖有干涸的血迹。
那人听到动静，猛地想转身，但动作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手枪却已指向门口。
“别动！叶凌，是我。”龙战立刻出声，同时打开了头盔面罩的照明，让对方能看清自己的脸。
那张转过来的脸，即使在疲惫、血迹和淤青的掩盖下，依然能看出曾经的精致的轮廓和锐利的眉眼。叶凌，代号“夜莺”，龙战昔日的战友，也是他曾经短暂交往过的恋人。她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左肩和腹部有明显的包扎痕迹，渗着血，但眼神依旧如同淬火的匕首，死死盯着门口。
当她看清龙战的脸时，那眼神中的杀意和警惕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取代，随即是复杂的、难以言喻的震动。
“……龙王？”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龙战没有放下枪，但枪口垂向了地面，示意山猫去检查另外两名伤员。“你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叶凌似乎想站起来，但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又跌坐回去。她放下枪，苦笑着扯了扯嘴角：“栽了个大跟头……追查一个叫‘影纱’的跨星系走私网，线索指向了‘窃影’组织的外围。我们在这里设伏，想抓个活口……结果被反伏击了。对方有备而来，火力很强，还有……一些不太对劲的装备。”
她喘息了几下，看向龙战身后的山猫和舱外：“你们……不是巧合路过吧？这打扮，这装备，可不是普通探险队。”
“我们也在找‘窃影’。”龙战言简意赅，“你的伤需要立刻处理。我的船上有医疗设备。”
叶凌盯着他，眼神锐利如昔：“龙战，你退役了。为什么会卷入这种事情？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和你一样，有些事必须做。”龙战没有多做解释，“能走吗？还是需要担架？”
叶凌咬咬牙，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控制台，慢慢站了起来，身形晃了晃：“能走。但我的两个队员……”
“一起带走。”龙战示意山猫和外面的灰狼准备搬运伤员。
叶凌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眼神更加复杂。她认识的龙战，是锋利无情的战争机器，是完美的士兵和队长，但很少会看到他现在这种……带着一种沉稳责任感的模样。而且，他刚才提到“我们”。
“你们有多少人？舰船在哪？”她问。
“足够帮你。”龙战没有直接回答，伸手扶了她一把，“先离开这里。对方可能还会回来。”
就在他们刚把两名昏迷队员搬上穿梭艇，叶凌也咬牙踏入舱门时，蜂鸟的紧急通讯直接切入了龙战的头盔。
“龙队！侦测到曲速扰动！三个信号，正在快速接近！识别特征……是‘窃影’的快速突击舰！预计九十秒后抵达！”
龙战眼神一凛，立刻对穿梭艇驾驶员吼道：“全速返回！启动紧急规避协议！”
他同时按住通讯器：“蜂鸟！准备接应！对方可能是来清扫战场的！”
穿梭艇引擎轰鸣，猛地从藏身处弹出，向着“基石号”方向疾驰。
叶凌被加速度按在座椅上，忍着痛看向舷窗外。只见远处漆黑的星空中，三个扭曲的光点迅速放大，化作三艘造型狰狞、涂着暗紫色纹路的战舰，正朝着他们——以及她刚刚离开的那个前哨站——直扑而来。
她看向前方沉稳下达指令的龙战，又看向视窗外那三艘充满敌意的战舰，忽然意识到，这次意外的重逢，恐怕将她卷入了一场远比她追查的走私案要庞大和危险得多的旋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