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的灵气果然充沛，陈白露在此闭关半月，感觉体内灵力愈发精纯凝练。凌空画箓已臻化境，心念微动，金光自成。
临行前夜，她收到顾清宴的短信：“孩子们都好，雪儿期末考了双百。公司接了两个新项目。勿念，专心应考。”
言简意赅，却让她心头一定。
次日，陈白露与四位师兄告别，独自前往龙虎山。
苏无尘重重拍了拍她的肩：“师妹，保重！”
清微递上一道护身符：“山上不比青城，万事小心。”
明心又给了几瓶丹药：“补气、宁神、疗伤，都备了些。”
守拙别扭地塞过来一沓现金：“山上开销大，别省着。”
陈白露一一谢过，转身踏上行程。
龙虎山，道教祖庭。
还未至谷雨，山上已是人流如织。
来自全国各大道观、具备授箓资格的高功法师齐聚于此，准备参加五年一度的授箓大典。
陈白露在山脚报备后，被引至半山腰的客舍安置。
这里与青城山的清幽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肃穆。
她刚安顿好，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开门一看，竟是两位身着天师府道袍的执事弟子。
“陈白露法师？”
为首的中年道士稽首，“贫道张明远，这位是李明净师弟。奉府主之命，特来告知此次五雷箓考核事宜。”
陈白露还礼：“有劳二位师兄。”
张明远神色严肃：“此次参考者共九人，皆为各派精英。考核分三关：第一关‘凌空结煞’，第二关‘辨邪’，第三关‘科仪斋醮’。三关皆过，方可在万法宗坛前受五雷箓，晋天师位。”
李明净补充道：“尤其第三关‘科仪斋醮’，由府主及三位太上长老亲自坐镇，以心印心，直指本真。数百年来，不知多少高功止步于此，还望陈法师慎重。”
“多谢提醒。”
陈白露神色不变。
送走二位执事，她站在窗前，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主峰。
“科仪斋醮......”她轻声自语。这一关，考的不是修为，不是技巧，而是道心是否纯粹，意念是否坚定。
任何一丝杂念，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导致功亏一篑。
三日后，谷雨。
龙虎山，万法宗坛。
谷雨刚过，山间云雾未散，来自各大道观的菁英已齐聚于此。
五年一度的授箓大典，不仅是晋身的阶梯，更是验证道法修为的试金石。
能站在这里的，无不是各门各派精挑细选、已授“都功箓”的真正高功，平均年龄都在四十往上。
五年一度，名额不过三十六，人称“天师预备役”。
陈白露一身青袍，立在人群中，那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孔（她才三十一岁，几乎是历代参考者中最年轻的）显得格外扎眼。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几道带着审视、轻蔑甚至不悦的目光落在身上。
“哼，净明派是没人了吗？派个女娃娃来充数？”
一个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人听见。
说话的是个面色倨傲的中年道士，来自一个以雷法刚猛着称的支派。
陈白露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
“规矩，都懂。”
主考的府主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所有杂音，
“三十六人，三关。每关只取前九。现在，想退出的，还来得及。”
无人动弹。
第一关，【幽冥涧辨邪】。
众人被引至后山裂谷。
阴风蚀骨，怨念几乎凝成实质。
谷底散落着数百件被污染的法器，目标是藏匿其中的 “九幽魂核”。
“一炷香，找出并净化三枚魂核。取最快最净的九人。”
香点燃的瞬间，数十道身影射入裂谷。
陈白露正欲动身，那个之前出言嘲讽的中年道士故意从她身边猛冲过去，带起的劲风凌厉，显然是想干扰她起步。
陈白露只是脚步微错，如柳絮般卸开力道，速度丝毫不减。
她闭上眼，“心眼”观照，迅速锁定三处“虚无之暗”。
她扑向第一处，那魂核化作眼球，发出精神冲击。陈白露面不改色，净明炁如针破妄，瞬间净化。
“运气不错。”
旁边传来冷哼，是那个中年道士，他刚费力净化完一枚，有些气喘。
陈白露没理他，扑向第二处。
那里，阁皂宗的赵清尘正与一枚魂核缠斗，他的青色丹炁不善破邪，难以触及核心。
“木炁主生，不善破邪。它的核心在菌褶背面第三道纹。”
陈白露掠过时，清冷的声音传入赵清尘耳中。
赵清尘一愣，这个他有点看不上的年轻女子，眼力竟如此毒辣？
他依言出手，果然瞬间建功。
他看向陈白露的背影，眼神复杂，收起了几分轻视。
第三枚魂核附在一位心神失守的参考者背上。
茅山的林惊羽投鼠忌器。
“稳住他，我来逼它出来！”
陈白露喝道，一道“安魂咒”打出。
林惊羽虽觉被一个年轻女子指挥有些别扭，但情况紧急，还是配合出手，雷霆一击！
香燃尽。
府主宣布结果：“陈白露，三枚，用时最短。”
那中年道士只完成两枚，且耗时颇长，脸色铁青。第一关，淘汰二十七人！ 9\/36。
第二关，【惊雷台结煞】。
剩余的九人立于石柱之上。
“引天雷之息，融地脉煞气，凌空结‘五雷镇狱符’。时限，一炷香。”
这一次，引动的是真正的毒火煞与雷霆之威！难度陡增。
“小姑娘，这真正的天雷地煞可不好玩，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免得被煞气污了根基，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好心”提醒，眼底却带着等着看笑话的意味。
陈白露连客套都省了，直接闭目凝神。
考验开始，石柱之上炁息暴乱。
有人结符太慢，有人引煞失控。
那山羊胡老者自己，在融合雷霆时一个不慎，符箓爆裂，胡子被燎了一半，狼狈不堪。
就在陈白露引动雷霆与煞气，即将融合的紧要关头，旁边石柱上那个第一关挑衅她的中年道士，因自身控制不稳，符箓逸散出一股狂暴的雷炁余波，如同失控的鞭子，猛地抽向陈白露所在的方位！
这一下若是击中，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引发自身炁息反噬！
“小心！”赵清尘忍不住出声提醒。
林惊羽也皱紧了眉头。
所有人都以为陈白露要糟。
却见她看也不看那袭来的雷炁余波，正在融合雷煞的右手姿势不变，左手并指如剑，在空中极其迅速地划过一个微小的弧度——一道凝练至极的净明炁盾瞬间成型，精准地挡在雷炁余波路径上。
“嘭！”
一声闷响，雷炁余波被轻易化解，炁盾也随之消散。
而陈白露右手的融合过程，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举重若轻！
这份在巨大压力下展现出的精准控制力和冷静，让一直观望的石叟都微微睁开了些眼睛。
那中年道士见自己失手差点酿祸，对方却如此轻松写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陈白露这才冷冷瞥了他一眼，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管好你自己。”
中年道士羞愤难当，心神再乱，本就勉强的符箓一阵明灭，险些溃散，再也无暇他顾。
“合！”
陈白露清叱一声，将完美融合的雷煞之力，稳稳灌入已成的虚空符箓核心！
“轰咔——！”
符成瞬间，一道清晰的霹雳在她头顶炸响！
符箓光芒万丈，核心一点暗红雷煞稳定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其声势与稳定性，远超他人。
香燃尽。
九人，成功者仅余其四。
4\/9。
除了陈白露，剩下的是林惊羽、赵清尘和石叟。
那中年道士和山羊胡老者，皆惨遭淘汰。
第三关，【万法坛】
四人被带到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坛前。
石坛上按八卦方位布置着香炉、法旗、钟磬等物，中央是一个太极图。
“最后一关，科仪斋醮。”
府主的声音响起，“你们要共同完成一场‘罗天大醮’的简化仪式。但有个条件——坛上只有三件主法器：中央的太极图、乾位的青铜剑、坤位的玉如意。”
“规则：四人同时登坛，自选方位。一炷香内，谁能引动‘天人感应’，让太极图显现清光，就算通过。”
这个规则极其残酷——四个人，三件主法器，注定有一个人要空手！
几乎在府主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惊羽身形一闪，直取乾位的青铜剑：“此剑与我有缘！”
赵清尘几乎同时飘向坤位，衣袖拂过玉如意：“此物合该为我所用。”
只有中央的太极图和……空手。
石叟依旧慢吞吞，但他每一步都暗合阵法，看似走向太极图，实则封住了陈白露最好的行进路线。
“小姑娘，”赵清尘手持玉如意，温声道，“你年纪最轻，不如就在坛下观摩学习吧。”
林惊羽更是直接：“没有法器，你拿什么引动天人感应？别自取其辱！”
最狠的是石叟。他看似沉默，却在靠近太极图时，脚下步罡猛地一踏——整个石坛的炁场瞬间变得粘稠沉重，如同泥潭！
这是“乱五行”的步法，专门干扰他人施法！
三人竟然形成了默契的联盟，要先排除这个最年轻的竞争者！
陈白露站在坛边，看着坛上三人各据一方，看着那被扰乱的炁场，看着唯一的空手之位。
所有观者都摇头叹息。完了，这姑娘再天才，也不可能空手在三个高功的干扰下引动太极图。
但陈白露笑了。
她缓缓抬脚，一步踏上石坛。
就在她脚步落下的瞬间，整个混乱的炁场突然一滞！
“谁告诉你们，”她的声音清冷，传遍全场，“科仪，一定要用法器？”
她双手在身前虚抱，如同怀抱虚空：“净明之道，以心为印，以炁为媒！”
话音未落，她周身白金色的净明炁轰然爆发！但这炁息并不散乱，而是随着她脚下步罡，在空中凝结成一道道虚幻的符箓——
东方，青龙虚影盘绕，代替了缺失的青龙旗；
西方，白虎煞气凝聚，补足了空悬的白虎位；
南方，朱雀离火升腾，填补了空无一物的离宫；
北方，玄武水炁流转，完善了残缺的坎位……
她竟然以自身为阵眼，以精纯的炁息，凭空构筑了一个完整的科仪场！
“这不可能！”
赵清尘失声，他手中的玉如意在陈白露完整的气场压制下，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林惊羽更是震惊地发现，他手中的青铜剑竟然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向那个空手的女子致敬！
石叟面色凝重，再次踏出乱五行步法，想要扰乱这虚空科仪。
但陈白露只是看了他一眼，脚下步罡一变——从净明派的“净天地步”瞬间转为茅山的“禹步”，再转为阁皂宗的“灵宝步”……
她竟然在一场科仪中，连续变换三家步法，而且每一种都臻至化境！
“万法归宗，”府主眼中爆出精光，“她已得科仪真谛！”
此时香已过半。
陈白露的虚空科仪越来越完整，整个石坛清光缭绕，唯有中央的太极图还差最后一点契机。
林惊羽一咬牙，青铜剑指向太极图：“我以茅山雷法助你！”
赵清尘也叹息一声，玉如意挥出清辉：“算我一份。”
连石叟都默默让开了位置。
在三件法器的辅助下，陈白露双手结印，清声诵咒：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咒文响起的瞬间，中央太极图轰然震动，一道纯净的清光冲天而起！
香，刚好燃尽。
府主缓缓起身，看着坛上四人，最终目光落在依旧空手的陈白露身上：
“陈白露，甲上。通神之境。”
“林惊羽，甲下。”
“赵清尘，乙上。”
“石叟，乙上。”
府主的目光在四人身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陈白露身上。
“这一关少一件法器，你们可知深意？”
陈白露躬身行礼：“科仪重在本心，不在外物。”
府主微微颔首，却又轻轻摇头：“说得对，但不全对。天师之位，不仅要精通科仪，更要在绝境中开辟新路。”他的目光变得深远，“道门传承数千年，历经多少劫难。若只会按部就班，早就在历史长河中湮灭了。”
他袖袍一挥，声音传遍全场：“今日之后，你们四人，皆授五雷箓！”
话音落下，万法宗坛上空忽然云开雾散，一道天光倾泻而下。
钟鸣九响，仙乐袅袅而起。
那位始终端坐的府主终于起身。紫色法衣在风中轻扬，虽已须发皆白，但每一步都暗合天地韵律。他身为正一祖庭执掌者的气度，令在场众人不自觉地屏息凝神。
当他在陈白露面前站定时，四周忽然安静得能听见山风拂过松针的声音。
“陈白露。”
“弟子在。”
府主双手捧起那卷非金非玉的五雷法箓。
在法箓递出的瞬间，陈白露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浩瀚如海的气息与自己新得的箓职力量共鸣，仿佛千年前祖师们的意志在这一刻苏醒。
“今授你五雷法箓，晋天师位。”
府主的声音庄重而深沉，每个字都像是在天地间烙印：
“望你持心守正，代天行化。雷霆手段，慈悲心肠。勿负祖师，勿负苍生。”
“弟子谨遵教诲，必不负箓职！”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法箓的瞬间，体内灵力如江河奔涌，与法箓彻底融合。
高天之上雷声隐隐，似在回应这份传承的延续。
她接过天师法剑，紫色法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目光越过重重云海，直指北方。
京市，圣水观。
是时候了结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