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露先是一愣，随即抄起手边的苏绣抱枕就朝顾清宴砸去：“好你个顾清宴，大年初一就想毁我道心是不是？”
顾清宴笑着侧身避开，抱枕擦过他深灰色羊绒衫的肩头：“开个玩笑，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窗外零星传来爆竹声。
按道教习俗，正月初一当祭拜天地神明、祖师爷。
陈白露今年回不了圣水观，便带着两个孩子和顾清宴去了S市香火最旺的城隍庙。
城隍庙里人头攒动，香火缭绕。陈白露在香炉前站定，耐心地扶着两个孩子的手：“拇指压在中指上，对，这样掐成鹤诀。举香时要齐眉，心中默念愿望，三拜就好。”顾清宴站在一旁，竟也学得认真，修长的手指略显生疏地掐出鹤诀。
上完香正要离开，迎面撞见余总的前妻牵着女儿珺珺。对方眼睛一亮：“陈大师，真巧啊！”说着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女儿，“珺珺，快跟陈阿姨问好。”
小姑娘约莫七八岁，害羞地往母亲身后躲了躲，小声说了句“阿姨好”。
“珺珺长得真水灵，”陈白露弯下腰，视线与孩子齐平，“像年画里的娃娃。”
珺珺的脸顿时红了，低头玩着羽绒服的拉链。
叶春丽——余总前妻自报姓名后，犹豫着开口：“陈大师，这段时间一直想找您聊聊，总没碰上机会。今天正好，能不能去旁边的咖啡厅坐坐？”
陈白露点头应下。顾清宴自然地领着两个孩子和珺珺坐到隔壁桌，给她们点了果汁和蛋糕。
“你是担心孩子吧？”陈白露搅动着拿铁，开门见山。
叶春丽握紧纸巾：“离婚时闹得不太愉快，我怕他再婚，就说把两个孩子都给他。他生气了，不许我看孩子。他还跟他父母说，是我出轨才离的婚。我想给孩子打电话，他们都不接。这次要不是他松口，我连珺珺都见不着。”
“珺珺肯定希望父母都在身边。她是你们第一个孩子，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突然被送到爷爷奶奶家，孩子怎么受得了？”
陈白露放下咖啡勺，“我不是开玩笑，用周易说太复杂，但用紫薇斗数来看，你女儿这十年大运走的是天空地劫，特别不好，容易没。”
叶春丽若有所思，苦笑道：“他都已经再婚了，新找的那个都怀孕了，我怎么跟他复婚啊？”
陈白露不以为意地笑笑：“我知道，你们俩还有感情。不管是你找男朋友演戏，还是他再婚，都是互相赌气。你们闹到离婚，主要还是聚少离多，睡得太少了。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叶春丽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声说：“确实睡得太少，主要是他……不行。”
“那你既然都知道他不行，还担心他外面的孩子吗？”
一番话说得叶春丽怔在原地。
陈白露喝了口咖啡，继续道：“其实不用我提点，你们俩应该要不了三年还是会和好的。我提前说，也是为了孩子。”
“那我现在什么都不做，就多陪陪孩子可以吗？”
“父母的陪伴固然重要，但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孩子现在这个状态，我看学也上不好。你要是有空，可以带她找个道观静静心。孩子有了信仰，就不容易走极端，因为知道祖师爷在天上看着呢。”
“您有推荐的地方吗？”
“禅修班不少道观都有。要是没心仪的，我可以推荐京市的圣水观，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叶春丽忙不迭点头：“行，那我过完年就带孩子去。”
临走时，叶春丽掏出钱包：“卦金多少钱？”
陈白露摆手：“都是朋友，算了。以后有业务多给顾清宴介绍点。”说着招呼顾清宴过来，两人加了微信。
离开咖啡厅，一行人刚回到家，苏无尘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语气愤懑：“昨晚我跟大师兄动手了。”
陈白露早已知道，却还是问：“怎么了？”
苏无尘的电话几乎是掐着点打了进来，声音里裹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白露，大师兄他……他简直欺人太甚！”
他喘了口粗气，像是刚经历过剧烈运动，
“他昨晚召集我们，明着说要‘提拔新人’，让我们这些老人——我、微清、明心、守拙，全都退下来，把位置让给这几年他招进来的那些人！”
陈白露握着电话，眼神沉静，没有打断他。
“他明明知道你马上就要考完回来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搞这一出！我当场就质问他，是不是存心不想让你回来？不想就直说！”
苏无尘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结果他恼羞成怒，这个道貌岸然的东西，竟然……竟然就跟我动手了！”
听到这里，陈白露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依旧平稳：“师兄，别动那么大的气。提拔新人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你们几位师兄若都不同意，他也没法子强行推行。再说，上面还有协会看着，圣水观终究不是他一个人的一言堂。”
“唉……”
苏无尘像是被抽走了部分力气，无奈地长叹一声，
“行了，不说这个了。你安心备考，总之……我们等你回来。”
陈白露指尖轻轻划过窗棂，语气柔和了几分，带着一丝宽慰：
“师兄，若是觉得在观里待着憋闷，不如出来散散心。叫上微清师兄他们，我们一起去青城山走走，可好？”
电话那头的苏无尘闻言，几乎是眼前一亮，胸中的块垒仿佛瞬间被这道清泉般的声音化开大半！他独自硬扛大师兄压力的孤寂感顿时消减，声音都轻快了起来：“好！这个主意好！我们几个老家伙，也好久没一起下山走动了。青城山灵气充沛，正好看你考箓！”
“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白露唇角微弯，“我会提前帮你们把机票订好，到时候，青城山见。”
挂了电话没多久，苏无尘就将他们四人的身份信息发了过来，动作迅速得像怕她反悔似的。
陈白露看着手机上传来的信息，摇头失笑，指尖轻点，很快为他们订好了飞往蜀地的机票。
她也确实需要这个机会，与这几位始终站在她这边的师兄们，好好聊一聊未来的路了。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