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短暂的视线受阻的刹那间，李知闲已经连滚带爬的来到了箱子深处的另一堆杂物后面。
柳太真自然第一时间看到了，迈开步子刚想要追上来，就见李知闲不知从那堆杂物里面找出了个装什么的瓦罐，绝望的脸上，透着几分滑稽的凶狠：“你、你要是再过来，本王可就真的不客气了！”
“柳娘子你也不想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被人看到吧？”
瓦罐当中，一股酸臭腐朽的气味蔓延开来，让柳太真的脸色微微一变。
再看李知闲此刻剧烈的喘息，满头满脸都是污泥草屑，身上华丽的锦服早已破破烂烂，各种污秽沾染满身，就算是长安城里最落魄的乞丐见到了，都得直摇头甘拜下风。
谁敢相信，眼前之人竟然会是大唐最尊贵的王爷了？
可柳太真也看的更加真切，李知闲那双深藏在污垢和惶恐之下，却始终未曾真正动摇过的沉静眼眸。
那种感觉仿佛就算是到了如此境地，他也有反败为胜随时翻盘的底气！
手中的匕首缓缓垂下，胸中翻腾的怒火也随之冷却下来。
最终，柳太真也只剩下了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浓浓的挫败。
一时间，巷子重归寂静。
只有李知闲剧重的喘息声，似乎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究竟有多么的不容易。
“够了！”
柳太真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收起匕首深深的，复杂的看了眼李知闲最后一眼。
眼神中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和难以言喻的困惑。
“王爷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转身离开，脚步不再有丝毫停留，亦如来时那样迅速悄无声息，融入了粘稠的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直至此刻，李知闲也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一瞬间好似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的靠在冰冷的墙角。
仔细看了一下，浑身上下青紫交加，剧痛无处不在，撕裂的衣袍，满身泥泞的发髻，破损的额头，都在昭示着他今晚遭受的一切，以及为了保守秘密而要付出的代价……一个王爷的脸绵，就这样被他亲手摔碎了。
抬起脏污的手，费力的擦了擦脸上的泥泞和嘴角的秽物，却越擦越花。
低头又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破烂不堪的“战袍”，再看看手里那滑稽的瓦罐，0突然那招牌式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又在满是污垢的脸上渐难地浮现出来。
“呼……”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那瓦罐随手一扔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撑着冰冷的墙壁，拍了拍满是泥水的长袍，尽管只是让污迹更均匀了些。
弯腰捡起沾满污泥散发着不明气味的玉扣腰带，随意地在破烂的衣袍上蹭了蹭，然后慢悠悠的一步三晃的朝着巷子口的光亮处走去。
嘴里，还含糊的哼着俚曲小调，只是调子更加荒腔走板了，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试探和狼狈不堪的挨揍，不过是这场宿醉中的一个荒诞插曲。
脸面？
早就和他一起，在泥水里滚过八百回了。
唯有那深藏于泥泞之下的真正实力，如同他此刻深藏在乱发和污迹下的眼神一样，在混乱和狼狈的表象之下，依旧安然无恙，沉如寒潭。
这么做值吗？
李知闲也不知道。
但他清楚，这是他唯一可以安身立命的根本，在还没有足够可以让他无所顾忌，肆无忌惮之前，能不暴露，那么最好还是不要。
又是天师，又是妖怪的，本来就够烦了。
可大唐内部，难道就真的那么安稳吗？
即便是自己那个一直抚养他长大成人的皇兄，又真的没有一点对他的别样心思吗？
对此李知闲不知道，或者说他也不敢想。
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也许答案会自然浮现也说不定。
而在此之前，有些东西能隐藏还是隐藏着好了。
看着李知闲的身影逐渐消失后，一只小狸花猫迈着轻盈的步子跳了出来。
“这个家伙……哼哼，被揍了活该！”
“是吗？既然这样那我现在下去再揍他一次如何？”
另一个冷清的声音传来，柳太真去而复返。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离开才对。
“我还以为你又会像之前那些次一样，会出面来阻挠我呢。”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忍心了？”
武祯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柳太真。
柳太真却罕见的流出一抹笑容来：“说到底，你也是想借我手来好好看看这个家伙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略略略，但某些人这次的试探好像失败了呢。”武祯对着柳太真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的表情。
柳太真没有说话，只是那目光却让武祯感到心头一慌，随手丢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
“别说本公有好东西没想着你，给你尝尝好东西！”
说完，纵身一跃化作小狸花猫消失在黑夜当中。
柳太真好笑的摇摇头：“还说不担心，这不是颠颠自己去王府关心小情郎去了？”
但随后表情严肃起来：“不过，你是真没看出来呢，还是不愿意相信呢？”
不过下一秒，柳太真摇摇头。
自己操心这些事干什么呢，反正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俩冤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本来她这次来找武祯，是想要说她调用妖市力量去帮李知闲调查安乐县县令事情的。
虽然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般情况下其实也不算什么。
但这种事一旦被四位长老发现，总归是要落得口舌的。
武祯本来以半妖之身接管猫公之位，就已经颇有微词了。
如果这次的事情被发现，那又少不了被拿出来一番说教！
可武祯明显早就算准了这一切，所以提前拿出了宝贝“贿赂”自己呢。
看着这小葫芦晃了晃，表情更怪起来：“还是半葫芦，这个丫头到底搞什么。”
柳太真一阵无语，送自己半葫芦酒，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但话虽如此但还是打开想着品尝一二。
可下一秒，扑鼻的花香袭来的瞬间，让柳太真这千年大妖都不禁眼前一亮，神魂精神了三分。
“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