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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沉闷,却又清晰得可怕的声响,在死寂的天台上炸开。

那声音不大,因为装了消音器的缘故,甚至有些发虚,像是有人在远处用锤子砸了一块厚实的木头。

可这声音,却像一道无形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人的耳膜,贯穿了他们的灵魂。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沙瑞金那双强行撑开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了一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叶正华手中的黑色手枪,枪口冒出一缕微不可见的青烟。

而被两个“龙牙”卫士死死架住,跪在地上的侯亮平,那颗曾经装满了“理想”和“正义”的脑袋,像是被人用铁锤从正面狠狠砸中的西瓜,“噗”的一声,从后脑勺的位置,爆开一团血红色的雾气。

红的血,白的脑浆,混杂在一起,溅了身后那名“龙牙”卫士一身。

侯亮平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栽,那双因为极度恐惧而瞪得滚圆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变得空洞而灰败,就像两颗蒙了尘的玻璃珠子。

架着他的那两名卫士,几乎在同时松开了手。

于是,这位曾经的最高检反贪总局侦查处处长,这位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反腐英雄”,就这么软绵绵地,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烂肉,向前扑倒在地。

他的脸,正好砸在自己刚刚流出的那滩腥臊的液体里,溅起一片污浊。

死了。

就这么……死了?

沙瑞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脚下的天台在疯狂地摇晃,耳边是山呼海啸般的嗡鸣声。

他张了张嘴,想喊,想叫,想说点什么。

可他的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水泥,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沙书记!”

一直守在他身边的秘书白力平,眼疾手快,几乎是扑了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在沙瑞金倒地之前,死死地将他架住。

可即便是这样,沙瑞金的身体也已经完全软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白力平的身上,让他这个一米八的小伙子都感到一阵吃力。

白力平的脸,也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看着那个倒在血泊和尿泊里的身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死死地咬着牙,不敢让自己吐出来。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要是也倒了,那汉东省的笑话,就真的闹到天上去了。

另一边,高育良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枪响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双腿一软,整个人“噗通”一声,就瘫坐在了地上。

他双手死死地抓着冰冷的金属栏杆,指甲因为过度用力,深深地陷进了肉里,流出血来,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正华,那个开完枪后,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的年轻人。

高育良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权谋,什么制衡,什么“汉大帮”的未来,什么学者型官员的体面……

全都没了!

只剩下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他怕的不是死亡。

他怕的是这种完全不讲道理,完全无视规则的疯狂!

这个人,他真的敢!

他真的敢在省委大楼的天台上,当着所有汉东省高官的面,亲手枪决一名最高检的处长!

他疯了!

他就是个疯子!

跟一个疯子,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高育良一辈子都在算计,可他现在才发现,他所有的算计,在这个疯子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幼稚。

他想爬起来,他想离这个疯子远一点。

可是,他的腿,他的脚,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他只能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着。

全场,只有一个人,还站着。

李达康。

他的身体站得笔直,像一杆标枪。

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拳头在身侧攥得死死的,骨节因为过度用力,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和那个持枪而立的背影。

恐惧?

有!

深入骨髓的恐惧!

可是,在这无边的恐惧深处,一股更加狂野,更加变态的情绪,正在疯狂地滋生、蔓延!

兴奋!

是极致的兴奋!

这!

这他妈的才叫权力!

这他妈的才叫杀伐果断!

一言不合,就地开庭!

一张嘴宣判,当场枪决!

什么狗屁的程序,什么狗屁的规则,什么狗屁的大局……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统统都是垃圾!

他李达康自诩“霸道书记”,可跟眼前这个男人一比,他那点手段,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赌对了!

老子他妈的真的赌对了!

李达康看着叶正华的背影,眼神里的狂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知道,从今天起,汉东省的天,要彻底变了。

而他,李达康,将是这片新天空下,飞得最高的那只鹰!

天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侯亮平失禁留下的骚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闻之欲呕。

一些胆子小的官员,再也承受不住,当场就弯下腰,“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呕吐声,像是会传染一样,此起彼伏。

叶正华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他平静地看着侯亮平的尸体,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动作。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那把刚刚夺走了一条人命的黑色手枪。

从枪身,到枪柄,再到冰冷的消音器。

每一个角落,都擦得一丝不苟。

仿佛那不是一把凶器,而是一件值得珍藏的艺术品。

擦完之后,他将那块已经有些脏污的手帕随手一扔,然后,迈开脚步,走回到那名被他拿走手枪的“龙牙”卫士面前。

他把枪递了回去,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下次,不要让别人的血,弄脏了你的枪。”

那名脸上溅满了血污的卫士,身体猛地一震,随即“啪”的一声,立正站好,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是!首长!”

声音洪亮,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叶正华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而是转过身,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每一个噤若寒蝉的汉东官员。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还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高育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