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破了角的窗棂,在义庄青砖地上洒下斑驳银纹。英叔正用布巾擦拭桃木剑,剑身上“驱邪镇煞”四个字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红光,忽闻院外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是坛子摔碎的动静。
“师父,准是文才又偷喝您藏的糯米酒!”秋生叼着根草秆从里屋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张没画完的符纸。话音刚落,就见文才跌跌撞撞闯进来,怀里的酒坛只剩个底儿,衣襟上沾着些黑糊糊的泥点。
“不是我摔的!”文才揉着膝盖直跺脚,“后山老槐树下,有团黑影在啃……啃坟里的骨头!
英叔眉头一拧,将桃木剑往腰间一别:“拿上墨斗和黄符,去看看。
三人踏着月光往后山走,秋生故意往文才身边凑:“你怕不是醉眼昏花,把野狗当成鬼了?”文才刚要反驳,忽闻槐树下传来细碎的“咯吱”声,像是牙齿啃咬骨头的动静。英叔示意两人噤声,从袖中摸出罗盘,指针正疯狂打转,指向那棵枝丫扭曲的老槐树。
树底下果然蹲着个黑影,身形佝偻,正埋着头啃着什么。秋生刚要掏出符纸,英叔却按住他的手:“别慌,那东西没有煞气。”说着往前迈了两步,烛火照过去,竟见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手里攥着块啃得干干净净的兽骨。
“老人家,这荒山野岭的,你怎么在这儿?”英叔放缓声音。老乞丐抬起头,脸上满是褶皱,眼窝深陷:“我……我饿,这骨头是从山那边捡的。”文才见状,把怀里剩下的半块饼递过去:“吃这个吧,啃骨头伤牙。
老乞丐接过饼狼吞虎咽,英叔却盯着他的手腕,那里有道淡青色的胎记,像朵小小的莲花。“你是不是住在前村的陈阿婆?”英叔突然问。老乞丐身子一僵,缓缓点头:“道长怎么认得我?
“三年前你儿子出殡,还是我帮着看的坟地。”英叔叹了口气,“听说你儿子走后,你就疯了,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陈阿婆眼圈一红,泪水顺着皱纹往下淌:“我想我儿,听说他坟头的草长到半人高了,就想来看看……可走到这儿就迷了路。”
秋生和文才对视一眼,都没了刚才的玩笑心思。英叔从布包里取出些碎银子递过去:“天快亮了,你拿着钱回村,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别再往山里跑了。”陈阿婆接过银子,扑通一声跪下磕头,英叔赶紧把她扶起来。
往回走的时候,文才忍不住问:“师父,刚才罗盘转得那么厉害,不是说没有煞气吗?”英叔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那是人心底的执念,比煞气更缠人。”秋生摸了摸后脑勺:“那陈阿婆也怪可怜的,要是她儿子还在就好了。
回到义庄时,东方已经泛起红霞。英叔刚把桃木剑挂回墙上,就见文才端着碗热粥过来:“师父,秋生熬的,您喝点暖暖身子。”秋生挠着头笑:“我还加了点红枣,补气血。
英叔接过粥碗,看着两个徒弟忙前忙后的身影,嘴角露出丝笑意。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的符纸上,将“平安”二字映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