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腔之内,生息之泉汩汩涌动,翠绿与暗红交织的光芒映照着叶玄凝重而坚定的面庞。
守护灵已然沉寂,化作角落里一团微弱闪烁的光尘,显然之前的交流与对抗消耗了它巨大的力量。那份标注着“冰髓迷城”路径的光尘地图,却清晰地烙印在叶玄的识海之中。
去?还是不去?
三成成功率,守护灵的评价冰冷而客观。以他目前元婴初期的修为,即便有道基特殊和一丝指令碎片的加持,闯入那等险地,也近乎九死一生。
但不去?留在泉边,按部就班地履行契约,慢慢积累贡献?神殿之眼的警告犹在耳边,伊芙冰棺上日益加厚的坚冰更如同催命符。他没有时间慢慢等待!
目光扫过水晶棺,伊芙那点微弱到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生命灵光,刺痛着他的灵魂。
没有退路。
叶玄深吸一口气(意念层面的),不再犹豫。他小心翼翼地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又将几缕精纯的生息之泉能量封印于元婴核心深处,以备不时之需。最后看了一眼那沉寂的守护灵和依旧暗流汹涌的泉眼,毅然转身,向着空腔西北角那条隐蔽的裂隙通道走去。
通道初极狭,仅容一人通过,四壁皆是万古不化的幽蓝坚冰,散发着刺骨寒意。越是深入,那种绝对的“静滞”感就越是强烈,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叶玄不得不持续运转《归藏真解》,以那丝混沌与虚无意境艰难地对抗着环境的侵蚀。
按照地图指引,在错综复杂的冰裂隙中穿梭了不知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叶玄停下脚步,瞳孔(灵识聚焦)不由自主地收缩。
眼前,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诡之地。
那是一座…城市?一座完全由冰晶构筑而成的、巨大无比的、早已死去的城市废墟。
无数高达千丈的冰晶建筑鳞次栉比,却大多已断裂、倾颓,如同巨神的墓碑,沉默地矗立在永恒的幽蓝之中。街道宽阔,却覆盖着厚厚的、棱角锋利的冰尘。一些地方还残留着剧烈战斗的痕迹——巨大的爪痕、被某种恐怖能量熔穿的空洞、以及冻结在冰墙之中、形态扭曲怪异的黑色阴影(蚀空污染的残留)。
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毁灭瞬间的模样,仿佛时间在这里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就是冰髓迷城?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座城市中弥漫着一种极其怪异的空间波动。视线所及之处,空间并非稳定不变,而是如同哈哈镜般,不断地扭曲、折叠、拉伸…可能前一刻看似畅通无阻的街道,下一刻就凭空出现一堵厚不见底的冰墙;而看似坚实的墙壁,又可能突然变得虚幻,其后是深不见底的冰渊。
静滞陷阱!而且是无处不在、毫无规律的空间静滞陷阱!
除此之外,叶玄的灵识还能隐约捕捉到,在一些建筑废墟的阴影深处,一些更加冰冷、更加空洞、与整个环境融为一体的“东西”正在缓缓移动。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流淌的冰雾,时而如凝结的阴影,散发着与冰狱凝华体相似却又更加虚无缥缈的气息。
冰狱之灵!而且是被“空无”道痕影响异变后的冰狱之灵!
【进入冰髓迷城外围…】 【环境威胁:极端(空间扭曲\/静滞陷阱\/变异冰灵)…】 【警告!空间结构极不稳定!灵识感知严重失真!…】 【检测到残留‘空无’道痕波动…波动源位于城市中心区域(疑似)…】
系统的警报证实了此地的危险。那所谓的“空无镜”碎片,果然就在这座诡异的城市中心。
叶玄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同时默默运转《归藏真解》,努力将自身的存在感向着“虚无”靠拢,试图模拟出守护灵所说的那种“近乎未生”的状态。
效果甚微。他对“无”的领悟还是太浅薄了。
他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一步,落在覆盖着冰尘的街道上。
咔嚓… 极其细微的声响,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中却如同惊雷!周围的空间波纹肉眼可见地荡漾了一下!
嗖! 一道无形无质、却快如闪电的空间褶皱,如同锋利的剃刀,凭空出现在他脖颈的位置,无声无息地切过!
叶玄寒毛倒竖(如果元婴有的话),几乎是凭借百万年战斗形成的本能,猛地向后一仰!空间褶皱擦着他的“咽喉”掠过,带起的冰冷锐风让他元婴之体都感到一阵刺痛!
好险! 他再不敢有丝毫大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灵识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辐射开来,不再是单纯地“看”,更是去“感受”空间中那细微到极致的法则波动,预判着陷阱的生成。
前进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短短百丈的距离,他花费了将近半个时辰,躲过了三次空间切割,五次突然出现的静滞力场(一旦陷入,瞬间就会被冻结),以及无数次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扭曲陷阱的地面。
精神力在以恐怖的速度消耗。
更麻烦的是,他的行动,终究还是引起了城中“居民”的注意。
当他试图绕过一座半塌的冰晶高塔时,侧面一座原本看似普通的冰雕忽然“活”了过来!
那并非生物,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半透明的、内部闪烁着细微虚空裂痕的冰冷能量聚合体!它没有眼睛,却瞬间锁定了叶玄,发出一阵无声却直接冲击灵魂的尖啸!
啸声过后,叶玄周围的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沸腾!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空间陷阱同时被激发!静滞力场、切割褶皱、扭曲迷宫…将他所有退路彻底封死!
与此同时,那团变异冰灵如同鬼魅般融入扭曲的空间,下一刻,直接从叶玄头顶的一片扭曲光影中钻出,化作一张冰冷的、吞噬能量的大网,当头罩下!
绝境!
前后左右皆是无形陷阱,上方是致命扑击!
叶玄瞳孔骤缩,生死关头,意识反而变得空前冷静!
不能硬抗!必须利用这里的规则!
他猛地放弃了对所有陷阱的闪避,而是将全部的力量和心神,疯狂注入《归藏真解》中关于“虚无”与“空间”的感悟,同时竭力回忆、模拟着之前“星火”核心发出的那道“指令”波动中对空间结构的微妙影响!
他不再试图“稳定”自身周围的空间,反而主动引导力量,去“加剧”、“引爆”侧后方一处原本就不稳定的空间扭曲点!
轰! 那处空间猛地塌陷、爆裂!形成一个短暂的小型空间漩涡!
这爆炸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打破了周围所有陷阱那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连锁反应发生了! 周围的静滞力场、切割褶皱如同被搅乱的线团,疯狂地互相碰撞、湮灭、扭曲!形成了一片更加混乱、却也因此出现了短暂“空白”的区域!
而那张当头罩下的能量大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空间混乱波及,速度一滞,形态都变得有些不稳!
就是现在! 叶玄如同游鱼,险之又险地从那片混乱的“空白”区域中擦身而过,同时指尖凝聚起一丝高度压缩的归墟之力,并非攻击那冰灵,而是精准地点向了它核心处那不断闪烁的虚空裂痕!
嗤! 归墟之力蕴含着“化解”、“湮灭”的真意,瞬间扰动了那冰灵的核心结构!
冰灵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无声尖啸,整个身体剧烈扭曲、膨胀,仿佛随时会崩溃!它再也顾不得叶玄,疯狂地汲取周围的空间能量试图稳定自身,反而进一步加剧了周边的空间混乱!
叶玄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着城市中心的方向猛冲而去!身后,那片区域的空间彻底陷入了狂暴的乱流,将那冰灵和无数陷阱都吞噬了进去…
暂时安全了… 叶玄靠在一处相对稳定的冰墙后,元婴之体剧烈起伏,光芒黯淡。刚才那一连串的操作,看似巧妙,实则耗尽了他的心神和力量,更是兵行险着,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但他也并非全无收获。在方才那极限的感知与操控中,他对空间波动的理解,尤其是对那种“空无”道痕引发的特殊空间扭曲,有了更深的体会。他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那引发混乱的源头,那种让一切变得“不真实”、“不存在”的奇异波动,正来自于城市中心。
休息片刻,吞服了一缕封印的生息之泉能量,叶玄继续上路。
越往城市中心靠近,空间的扭曲现象就越是频繁和诡异。有时整条街道会如同柔软的绸缎般上下波动;有时巨大的建筑会像海市蜃楼般突然消失又出现;甚至有时,他会看到一些过去的影像碎片——模糊的、穿着古老服饰的人影在街道上奔走、战斗,然后又如同烟雾般消散…那是被“空无”道痕和静滞力场共同作用,烙印在空间中的历史残响。
这些景象光怪陆离,却又蕴含着致命的杀机。一个分神,就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陷阱。
叶玄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
终于,在又经历了数次险死还生后,他抵达了城市的中心广场。
广场无比辽阔,地面由一种漆黑如墨、却光滑如镜的奇异冰晶铺就,倒映着上方扭曲混乱的天空。广场中央,并非什么宏伟宫殿,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边缘极其不规则,仿佛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撕裂、挖开。
而那股浓郁的、让空间都不断坍缩又重组的“空无”道痕波动,正是从这坑洞的最深处散发出来!
空无镜碎片,就在下面!
叶玄强忍着激动,小心翼翼地向坑洞边缘靠近。
越是靠近,那种“不存在”的感觉就越是强烈。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元婴之体都在变得虚幻,仿佛要融入这片“空无”之中。
他探出头,向坑洞深处望去。
深坑之下,并非黑暗,而是一种更加奇异的、不断变幻的、仿佛蕴含着所有色彩又仿佛没有任何色彩的“混沌”。而在那片混沌的中心,一点约莫指甲盖大小、不规则形状的、如同最纯净水晶般的“碎片”,正静静悬浮着。
它是如此的微小,却又是整个迷城所有异常波动的绝对核心!它所散发出的“空无”道韵,纯粹而强大,仿佛能湮灭万物,又仿佛能衍生万物!
就是它!空无镜碎片!
叶玄心中狂喜,正欲想办法将其取走。
异变陡生!
那静静悬浮的碎片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窥探,微微震颤了一下。
下一刻,碎片周围那片混沌的“空无”能量猛地沸腾起来,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向上翻涌、凝聚!
眨眼之间,一个完全由“空无”能量构成、身形模糊不定、仿佛只是一个不断扭曲的“人形轮廓”的怪物,从深坑中缓缓升了起来!
它没有五官,没有实体,却散发出一种比下方深渊恶念更加纯粹、更加令人心悸的…“虚无”与“吞噬”的欲望!
它那空洞的“面部”转向叶玄,一股无法抗拒的、要将他存在彻底“抹除”的恐怖吸力,骤然爆发!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空无’道痕聚合体(守护灵)!…】 【能量等级:元婴后期(极度危险)!…特性:存在抹除、法则吞噬、虚无同化…】 【威胁等级:最高!建议立刻逃离!】
逃?! 叶玄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空无镜碎片,又感受着那足以瞬间湮灭自己的恐怖吸力。
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找到!
拼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怀中那枚“星火”数据核心再次掏出,将最后残余的所有力量,连同对那“指令”波动的全部理解,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以守望之名!指令——静止!”
他发出了孤注一掷的呐喊!
星火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蓝色光芒,那段残缺的指令波动再次被激发,射向那空无聚合体!
然而,这一次—— 指令波动在接触到那纯粹“空无”能量的刹那,竟如同泥牛入海,仅仅让那聚合体的动作迟滞了微不足道的一瞬,便被那无尽的“虚无”彻底吞噬、化解!
无效?! 叶玄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那空无聚合体似乎被这渺小的“反抗”激怒,发出的吸力陡然增强了十倍!
叶玄再也无法抵抗,元婴之体不受控制地被拉向那张开的、代表着绝对虚无的“大口”!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瞬间!
他怀中,另一件一直沉寂的物品——那枚得自阴影生命、早已碎裂、本该失去作用的“虚无之种”的残骸——其最深处的、一丝连叶玄都未曾察觉的、与那空无镜碎片同源却更加微弱的道痕,似乎被这极致的“空无”力量所引动,微微亮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微弱的共鸣! 那空无聚合体狂暴的吸力,再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却真实存在的…迟疑!
机会!
叶玄爆发出最后的潜力,不是向后逃,而是借着这股吸力,如同飞蛾扑火般,猛地向前一冲!目标直指那空无镜碎片!
他的手,穿过了狂暴的空无能量,一把抓住了那枚冰冷的碎片!
入手瞬间,一股浩瀚、纯粹、蕴含着无尽“空无”真意的洪流,猛地冲入他的元婴!
【获得:空无镜碎片(残)!…】 【正在承受‘空无’道痕灌注!…意识即将被同化!…】
剧痛!以及一种自身存在即将彻底消散的大恐怖,瞬间淹没了叶玄!
而那只空无聚合体,也因碎片被取走而彻底暴怒!发出一声无声却震碎空间的咆哮,巨大的、虚无的利爪狠狠拍向叶玄!
生死一瞬! 叶玄想也不想,握着那滚烫的碎片,猛地将其按向自己的眉心——元婴核心所在!
“要死…就一起死!”
他疯狂地引导着碎片中那浩瀚的“空无”道痕,不是对抗,而是…引向《混沌道衍真解》和《归藏真解》中关于“虚无”、“归墟”的篇章!
他要强行融合!要么被道痕冲垮,同化为虚无!要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借此领悟真正的“无”之真意!
轰——!!!
无法形容的碰撞在叶玄元婴核心处爆发!
他的意识,瞬间被拖入了一片绝对的、永恒的…“无”之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