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室的厚重水晶窗外,那片名为“葬神空域”的地狱景象,如同永恒的噩梦,深深烙印在叶玄的感知中。
扭曲破碎的空间结构、狂暴肆虐的能量风暴、纠缠嘶吼的法则碎片、游荡逡巡的怨念聚合体…每一样都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即便是他全盛时期的半圣修为,闯入这等绝地也需万分谨慎,更何况如今只是元婴初期,道基初愈,还戴着能量抑制器。
卡努的传感器光芒黯淡,电子音沉重:“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们会履行承诺,尽力稳定你同伴的状态,并给予部分星图。但‘虚空结晶’…”
“不必多言。”叶玄打断了他,混沌元婴的核心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告诉我具体坐标和采集方法。”
卡努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对叶玄的决绝进行最后的评估。最终,他不再劝阻,机械臂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将一片相对“稳定”(仅仅是相对而言)的空域坐标,以及一种利用特殊共鸣频率采集“虚空结晶”粉末的技术方案传输给叶玄。
“这片空域是风暴间歇期相对‘平静’的区域,但随时可能再起波澜。‘虚空结晶’通常附着在那些最坚固的、未被完全湮灭的强者残骸或法则碎片之上,呈暗银色砂砾状,对空间能量有极强的亲和性与稳定性。用我们提供的共鸣器靠近,它会自动吸附。”卡努递过来一个巴掌大小、结构精密的金属圆盘,中心有一个凹槽。
“记住,不要贪多,取得足够修复‘巡天仪’的量立刻返回!千万不要试图深入风暴核心!那里的危险远超你的想象!一旦被卷入,十死无生!”
叶玄接过共鸣器,微微颔首。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观测室。
回到隔离屋,他看了一眼水晶棺中的伊芙。卡努派来的两名技术构装体已经在一旁忙碌,连接着一些简陋的仪器,似乎在检测伊芙的状态,并向水晶棺注入某种淡蓝色的、散发着温和能量的液体。伊芙的生命灵光似乎稍微稳定了一丝。
“拜托了。”叶玄对那两名构装体传递了一道神念。
构装体的传感器闪烁了一下,算是回应。
叶玄不再耽搁,元婴之体化作一道幽蓝流光,瞬间冲出隔离屋,沿着来时的通道,向着地表出口疾驰而去。
再次回到那片死寂而危险的古战场废墟,叶玄的心情已然不同。之前是迷茫探索,现在则是目标明确,但前路也更加清晰可见地通往死亡。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卡努提供的坐标位置疾飞而去。
越是靠近“葬神空域”,周围的环境就越是恶劣。虚空中开始出现细小的、肉眼难辨的空间裂缝,如同无形的刀刃,稍有不慎便会被切割。能量乱流也变得狂暴无序,夹杂着令人心烦意乱的负面精神碎片和蚀空污染的腥臭气息。他甚至看到一些巨大的、被污染侵蚀得千疮百孔的金属残骸,如同墓碑般悬浮着,上面还残留着绝望的抓痕和未干涸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紫色液体。
【进入高危区域…时空结构稳定性下降…建议减缓速度…】 【检测到高强度负面精神污染…元婴意志抗性判定中…《归藏真解》发挥效果…污染影响降低…】 【能量抑制器负荷增加…压制效果提升至35%…】
叶玄面沉如水,将《混沌道衍真解》运转到极致,元婴核心的空间晶格结构微微发光,艰难地抵御着外界无处不在的压力和侵蚀。他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在毁灭的波涛中艰难穿梭。
终于,一片更加混乱、更加恐怖的空域出现在眼前。
这里就是“葬神空域”的边缘!
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常理。空间不再是平滑的背景,而是像被打碎的玻璃,呈现出无数扭曲的、相互折叠碰撞的棱面。七彩斑斓的能量风暴如同活物般嘶吼奔流,所过之处,连那些坚不可摧的强者残骸都被轻易撕裂、熔化、重组!巨大的法则碎片如同失控的刀轮,旋转碰撞,迸发出毁灭性的火花!更深处,隐约可见一些由纯粹怨念和污染能量构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阴影聚合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嚎,本能地吞噬着一切靠近的能量和物质!
仅仅是站在边缘,叶玄就感觉自己的元婴之体要被那混乱的法则和狂暴的能量撕碎!能量抑制器更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不能犹豫!必须在风暴间歇期行动!
叶玄深吸一口气,灵识高度集中,《归藏真解》那包容与洞察的真意被催发到极限,艰难地在这片混沌毁灭的景象中,寻找着卡努所说的那片相对“平静”的区域。
找到了! 在左前方,大约数里外,几块巨大的、疑似某种星空巨兽头骨的残骸,勉强构成了一个临时的、扭曲的避风港。那里的能量风暴似乎被残骸独特的结构偏转削弱了许多,空间虽然依旧破碎,但相对稳定。
就是那里! 叶玄身形一动,如同游鱼般,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凭空出现的空间裂缝,擦着一片呼啸而过的法则碎片,向着那巨兽头骨残骸冲去!
过程惊险万分!每一次闪避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能量抑制器严重拖慢了他的反应和速度,有几次,狂暴的能量乱流几乎将他吞噬,全靠空间晶格道基硬扛下来,震得他元婴之体一阵虚幻!
终于,有惊无险地冲入了那巨兽头骨残骸形成的临时屏障之内。
压力骤减! 虽然依旧能听到外面风暴的疯狂咆哮,感受到空间的剧烈震荡,但至少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叶玄立刻按照卡努的指引,祭出那个金属共鸣圆盘。圆盘中心凹槽亮起微弱的白光,发出一种奇特的、几乎听不见的高频振动。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圆盘,灵识仔细扫描着周围的残骸表面。
很快,在巨兽头骨眼眶内部一处相对平滑的骨骼断面上,他发现了目标——几点比沙粒还要细小的、闪烁着暗银色光泽的结晶粉末,正紧紧吸附在骨骼之上,散发着稳定而玄奥的空间波动。
虚空结晶! 叶玄心中一喜,立刻将共鸣圆盘靠近。
嗡… 共鸣圆盘的白光笼罩住那几点结晶粉末。粉末微微颤动,仿佛被唤醒,果然自动脱离骨骼表面,被吸附到了圆盘的凹槽之中。
成功了! 叶玄精神大振,继续操控圆盘,在附近仔细搜寻。很快,他又在几处地方找到了零星的虚空结晶粉末。
收集过程比预想的顺利,但叶玄不敢有丝毫放松,时刻警惕着外界风暴的变化。
就在他收集到大约够修复“巡天仪”的量,准备见好就收,立刻撤离时——
呜嗷——!!!
一声无法形容其恐怖与暴虐的嘶吼,猛地从空域深处爆发!如同万千怨魂在同一瞬间尖啸!
外界原本就狂暴的能量风暴骤然加剧了数倍!那几块巨兽头骨残骸构成的临时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瞬间布满了裂痕!
【警告!检测到高维怨念聚合体(领主级)苏醒!…能量风暴等级突破极限!…空间屏障即将崩溃!…】
该死!怕什么来什么! 叶玄脸色剧变,想也不想,抓起共鸣圆盘,元婴之力疯狂爆发,向着来时的方向猛冲而去!
轰隆!!! 就在他冲出的下一秒,那巨兽头骨残骸被一股无形的恐怖力量彻底碾碎、湮灭!一道由纯粹黑暗与怨念构成的、巨大无比的阴影触手,如同跨越空间般,从风暴核心处伸出,狠狠扫过叶玄刚才所在的位置!
毁灭性的力量席卷而来! 叶玄甚至来不及回头,将速度提升到极限,空间晶格道基轰鸣,硬扛着身后传来的恐怖冲击波!
噗! 元婴之体剧震,一口淡蓝色的元婴精气险些喷出!道基刚刚愈合的裂痕似乎又隐隐作痛!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那领主级的怨念聚合体显然已经被惊动,更多的阴影触手如同群魔乱舞,从风暴中探出,疯狂地抓向叶玄这只渺小却闯入它领域的“虫子”!
叶玄将《虚空折跃》施展到极致,身形在破碎的空间中不断闪烁、变向,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道致命的抓取!每一次折跃都消耗巨大,元婴之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
能量抑制器在这等高速高负荷的运转下,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表面的绿色网格光疯狂闪烁,压制效果变得极不稳定,时而减弱,时而突然加强,严重干扰着叶玄的能量操控!
“麻烦!”叶玄暗骂一声,却不敢分心去处理它。
前方的路也变得不再安全。风暴的加剧引发了连锁反应,更多的空间裂缝生成,法则碎片如同暴雨般四射!
嗤! 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叶玄遁光前方,他险些一头撞上去!强行扭转身形避开,却被另一块飞射而来的法则碎片擦中了手臂!
嘶啦! 元婴之体的手臂瞬间变得虚幻,构成手臂的部分空间晶格结构竟然被那法则碎片直接湮灭了一小块!剧痛钻心!
【警告!元婴之体局部受损!…结构完整性下降!…】
祸不单行! 就在叶玄因受伤而身形一滞的瞬间,一条最为粗壮的阴影触手已然追至身后,那由无数扭曲面孔构成的触手顶端,一张巨大的、散发着吞噬一切欲望的黑暗巨口猛地张开,向他咬来!
避不开了! 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
叶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调动全部力量,不是用于防御,而是灌注于那能量抑制器之中!
这抑制器本就是压制能量,结构有其承受上限。既然它此时成了累赘,那便…
“给我…爆!”
轰!!!! 叶玄强行用自身元婴之力引动了抑制器的能量核心!一场小规模但极其剧烈的能量爆炸猛地在他身后爆发开来!
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撞在那阴影触手张开的巨口之上,虽然未能造成多大伤害,却成功地将触手阻了一阻,也为叶玄争取到了宝贵的刹那!
借爆炸的反冲之力,叶玄如同出膛的炮弹,速度再次飙升,瞬间拉开了与触手的距离!
【能量抑制器已摧毁…能量压制解除…元婴之力恢复…】 【遭受能量爆炸反噬…元婴之体损伤加剧…】
代价巨大!但值得! 摆脱了抑制器的束缚,叶玄感觉浑身一轻,对能量的掌控瞬间恢复圆满!虽然伤势加重,但速度更快,闪避更加灵活!
他头也不回,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疯狂向着磐石避难所的方向遁去!
身后的恐怖嘶吼与风暴咆哮渐渐被甩远,但那令人心悸的锁定感依旧如芒在背。
不知亡命奔逃了多久,直到周围的空间逐渐恢复“正常”(古战场标准的正常),那恐怖的压迫感才彻底消失。
叶玄终于 slowing down,元婴之体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多处地方虚幻不定,尤其是右臂,几乎透明。剧烈的消耗和伤势让他疲惫欲死。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如同地狱入口般的葬神空域,心有余悸。
差一点,就真的交代在那里了。
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他看向手中紧握的共鸣圆盘。凹槽内,那一点点暗银色的结晶粉末安然无恙,散发着稳定的空间波动。
总算…不负所托。
他不敢过多停留,拖着伤痕累累的元婴之体,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磐石避难所的入口缓缓飞去。
当叶玄再次通过那隐蔽的通道,回到地下营地时,立刻引起了骚动。
他此刻的样子实在有些凄惨——元婴之体虚幻,光芒黯淡,右臂几乎消失,周身还残留着外部风暴的狂暴气息和一丝淡淡的蚀空污染味道。
守卫的构装体立刻紧张地举起了武器,直到看清是他,才稍稍放松。
卡努和几位长老很快闻讯赶来。看到叶玄的模样,尤其是他手中那盛放着暗银色粉末的共鸣圆盘,他们的传感器光芒都剧烈地闪烁起来。
“你…你真的成功了?!”卡努的电子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甚至出现了一丝颤音。
叶玄将共鸣圆盘递过去,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幸不辱命。够用了吗?”
卡努小心翼翼地接过圆盘,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仔细检测了片刻,传感器光芒大盛:“够!足够了!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多一点点!太好了!巡天仪有希望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叶玄,电子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外来者…不,朋友!磐石避难所,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立刻带他去最高级的维护舱!用最好的能量液!快!”卡努对身后的构装体下令。
叶玄摆了摆手,看向隔离屋的方向:“我先去看看我的同伴。”
“放心,她的状态很稳定,我们的技术虽然简陋,但维持生命体征没有问题。”那个女声构装体长老开口道,“你先恢复伤势,巡天仪的修复需要时间,一旦有消息,我们会立刻通知你。”
叶玄点了点头,不再坚持,跟着一名构装体走向营地深处一个看起来更“高级”的金属舱室。
躺在注满了精纯能量液的维护舱中,感受着能量缓缓滋养着受损的元婴,叶玄才彻底放松下来,无边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半休眠状态。
这一次,虽然险死还生,但收获巨大。不仅拿到了虚空结晶,更关键的是,赢得了这些遗民初步的信任。
希望的微光,似乎又明亮了一分。
接下来,就是等待巡天仪修复,定位星火,寻找离开之路,以及…那遥不可及的霜绝神殿了。
就在叶玄沉浸于恢复中时,他没有察觉到,怀中那枚得自阴影生命的、“存在”与“虚无”不断闪烁的“虚无之种(残)”,在感受到维护舱内精纯的能量液和叶玄虚弱的状态后,其表面那丝不稳定的波动,似乎变得更加诡异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