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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夜,清晨的文创园笼罩在薄雾里。林晚撑着伞穿过青石板路,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经过染坊时,她听见里面传来赵梅训人的声音:

“跟你说过多少遍!雨季染布要看天气!这缸蓝草汁明明还没发酵好,谁让你动手的?”

推门进去,只见赵梅正对着一个年轻学徒发火。染缸旁站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地上洒了一摊深蓝色的汁液,显然是在搬运时打翻了。

“赵姨,怎么了?”林晚收起伞。

赵梅气得脸色发红:“这小子!明明交代过这批蓝草要再发酵三天,他倒好,一大早偷偷开缸,现在全糟蹋了!”

男孩抬起脸,眼睛红红的:“我、我就是想早点学会......师傅总说我笨......”

林晚打量着他。这孩子她记得,叫阿明,是从更偏远的山区来的,识字不多,但手脚勤快。招娣提起过他,说他学盘扣时手指都磨破了也不吭声。

“你想学染布?”林晚温声问。

阿明用力点头,又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赵梅:“可是师傅说我没天分......”

赵梅刚要说话,林晚抬手制止了。她走到染缸边,看着那摊深蓝色的汁液,忽然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在旁边的白麻布上轻轻一抹。

蓝汁在布上晕开,形成深浅不一的纹理,竟有几分水墨画的意境。

“赵姨,你看。”林晚举起那块布,“虽然没能染成预想的颜色,但这种偶然的效果,说不定能开发出新的技法。”

赵梅怔了怔,接过布料仔细端详。半晌,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做事毛躁,眼睛倒挺尖。”

她转向阿明,语气缓和了些:“想学染布可以,但要守规矩。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都是有道理的。”

“我记住了!”阿明眼睛亮起来,“师傅,那这缸汁液还能用吗?”

“用是用不了了,”赵梅看着那摊蓝色,“但可以试试别的。”她突然想起什么,“小林之前不是说过想研究植物染料的更多可能性吗?你去叫他来。”

小林匆匆赶来时,身上还沾着实验室里的化学试剂味道。听完事情经过,他蹲在染缸边研究了半天。

“赵老师,这缸汁液虽然不能做传统染色,但ph值很特别。”他兴奋地说,“也许可以尝试做一种渐变色效果!”

接下来的一整天,染坊里异常热闹。赵梅、小林和阿明三个人围着那缸“失败”的染料,不断尝试新的可能性。阿明虽然理论知识不足,但对颜色的直觉异常敏锐,好几次提出的建议都让小林拍案叫绝。

傍晚时分,当第一块试验成功的渐变布料从染缸里拎出来时,三个人都惊呆了。从深蓝到月白,过渡自然得如同雨后的天空。

“这......”赵梅摸着布料,手有些抖,“我染了一辈子布,从没想过可以这样......”

阿明傻傻地站在旁边,咧着嘴笑,眼泪却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绣坊里,另一场教学正在进行。

小芸正在指导一个新来的聋哑女孩学习刺绣。两人用手语交流,偶尔在纸上写几个字。其他学徒都好奇地围着看——这是园区里第一次有聋哑人教聋哑人。

招娣悄悄站在门外,看着小芸耐心地纠正女孩的手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个专注的身影上。那一刻,招娣忽然明白林晚说的“传承”是什么意思——不是简单的技艺传授,而是让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中午在食堂,林晚注意到阿明一个人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两个馒头,却一口没动。

“怎么不吃饭?”她端着餐盘走过去。

阿明慌忙站起来:“林、林老师......我不饿......”

“坐下。”林晚在他对面坐下,“说说,今天在染坊学到什么了?”

阿明这才放松了些,眼睛亮晶晶的:“赵师傅教我认了七种蓝草,小林哥还给我讲了ph值......虽然我听不太懂,但记在本子上了。”他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本子,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各种要点。

林晚翻看着本子,心里一阵酸楚。这孩子的认真程度,超过了很多所谓的“专业人才”。

“想不想系统学染色?”她问。

阿明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又迟疑地说:“可是......我笨,字都认不全......”

“认字可以学。”林晚拍拍他的肩,“从明天起,每天下班后去交流中心,那里有夜校。”

下午的会议上,林晚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我想成立一个‘种子基金’,专门资助有潜力的年轻匠人深造学习。”

春妮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增加太多成本?”

“短期看是投入,长期看是投资。”林晚翻开一份数据,“我们去年培养的五个学徒,现在都已经能独当一面。如果当时不花时间培养,现在哪来这么多得力助手?”

陆铮点头支持:“我同意。人才的厚度,决定了企业能走多远。”

基金成立后的第一笔资助,就给了阿明。当赵梅把消息告诉他时,这个山里来的孩子哭得像个泪人。

“师傅......我、我一定好好学......”

“别光说,”赵梅难得露出慈祥的笑容,“先把今天这缸布染好。”

秋雨停歇的傍晚,林晚和陆铮在园区里散步。夕阳把天空染成绚丽的橘红色,染料园里的植物挂着晶莹的水珠。

“今天招娣跟我说,”林晚挽着陆铮的手臂,“小芸主动提出要带更多聋哑学徒。”

“好事啊。”陆铮说,“不过师资够吗?”

“小芸说可以。”林晚微笑,“她还画了详细的教学计划图,连我都没想到那么周全。”

两人走到交流中心楼下,听见里面传来读书声。透过窗户,能看到夜校教室里坐满了人——有园区的年轻学徒,也有附近想来学手艺的居民。阿明坐在第一排,认真地跟着老师念字。

“有时我在想,”林晚轻声说,“我们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铮握紧她的手:“为了让更多像阿明这样的孩子,有机会改变命运。为了让小芸这样的姑娘,能找到自己的价值。”

路灯渐次亮起,温暖的光晕笼罩着整个园区。工坊里还有人在加班,缝纫机的哒哒声和染坊里的水声交织成独特的旋律。

林晚想起很多年前,在那个深巷小院里,她和招娣、春妮挤在灯下赶工的日子。那时她们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吃饱穿暖。

而现在,这片园地已经不仅仅是她们几个人的事业。它成了一片沃土,让无数颗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

“回去吧,”陆铮轻声说,“安安该等急了。”

“嗯。”林晚最后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园区。

她知道,这片土地上,每个灯火背后,都有个成长的故事。这些故事,才是“霓裳”最珍贵的根系,向着更广阔的天空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