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创园开园后的第一个春天，招娣在染坊后面的空地上开辟了一片小小的染料植物园。蓝草、茜草、紫草……一株株看似普通的植物在春风里舒展着嫩芽。
师傅，这些野草真的能染出那么漂亮的颜色吗？新来的小学徒蹲在田埂上，好奇地摸着蓝草毛茸茸的叶子。
招娣正要回答，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不是野草，这些都是会说话的宝贝。
林晚提着个竹篮走过来，篮子里装着几块刚出锅的桂花糕。她俯身看了看长势良好的植株，眼里带着笑意：赵姨要是看见这片园子，准要高兴得睡不着觉。
赵师傅去省城参加染料研讨会了。小学徒抢着回答，她说要带最新的植物染料配方回来。
招娣接过林晚递来的桂花糕，目光却还停留在那些植株上：以前总觉得老祖宗传下来的方子够用了，现在才知道，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林晚在她身边蹲下，随手拔去一株杂草：可不是嘛。昨天小林还跟我说，想试试用微生物发酵的法子来固色，说是更环保。
这小子……招娣摇摇头，嘴角却带着笑，整天琢磨些新花样。
让他琢磨去。林晚拍拍手上的泥土，咱们这片园子，不就是让新芽好好生长的地方吗？
正说着，春妮急匆匆从工坊那边跑过来：林晚姐，招娣姐，你们快来看看！
新改造的智能工坊里，几台新引进的织机正在试运行。小柱子带着两个技术员在调试参数，织梭飞快地穿梭，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怎么了？林晚问。
春妮指着刚织出来的一小段面料：你们看这个纹理！
在柔和的灯光下，那段浅灰色的布料表面呈现出极其细微的凹凸纹理，像是风吹过水面泛起的涟漪，又像是老屋檐下雨水滴落的痕迹。
这是……招娣伸手轻轻抚摸，眼中闪过惊喜，模拟的自然肌理？
小柱子得意地点头：对！我们调整了经线的张力，让它在织造过程中产生微小的不规则起伏。既保持了面料的舒适度，又有了手工织物的那种...那种...
生命力。林晚轻声接上。
对对对！小柱子兴奋地说，就是生命力！虽然是用机器织的，但看起来就像是有呼吸一样。
招娣仔细端详着那段布料，忽然说：这个纹理，要是用在新匠人系列的基础面料上，应该会很有味道。
我已经让技术员在做不同颜色的试样了。春妮说着，拿出一个本子，这是初步的成本核算，如果量产的话……
林晚听着他们的讨论，目光却飘向了窗外。染料园里的新绿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工坊里的机器发出规律的声响，远处交流中心门口，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着展品的介绍。
这一切，都和记忆中的那个深巷小院如此不同，却又一脉相承。
林晚姐？春妮说完，见她有些走神，轻声唤道。
林晚回过神，笑了笑：就按你们说的办。不过……她顿了顿，看向招娣，咱们也得准备春季的传习课了。
教案都准备好了。招娣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U盘，这次我想重点讲讲不同面料的，怎么根据料的性子来设计。
小学徒在一旁听得入神，忍不住问：师傅，布料真的有自己的性子吗？
当然有。招娣语气温和，就像人一样，有的料子软，有的料子硬，有的喜欢飘逸，有的适合挺括。做衣服的人，得先读懂它们的语言。
林晚赞许地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美院的学生要来实习，招娣你带他们去染料园转转吧。
招娣应着，又补充道，赵姨周日回来，说带了不少新采集的植物样本。
工坊里的织机还在规律地响着，像是在为这个春天的故事打着节拍。新绿在园子里悄悄蔓延，也在每个人的心里生根发芽。
林晚走出工坊，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铮发来的消息：晚上去接安安？顺便看看园区新栽的樱花开了没。
她低头回复了一个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这个春天，似乎比往常都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