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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铮从上海回来,带回了黄浦江的潮气和外滩的风。

两个沉重的旅行袋放在裁缝台前,他拉开拉链的动作带着几分郑重。先取出来的不是衣料,而是一本厚厚的时装杂志,封面上烫金的外文字母在灯下反着光。

“看看这个。”他翻开内页,指着那些线条凌厉的西装和飘逸的长裙。

林晚接过杂志,指尖拂过光洁的铜版纸。那些不同于吴师傅严谨风格的剪裁,让她眼中闪过讶异。她看得极慢,偶尔在某页停留,用指甲在空白处轻轻划一道痕。

春妮和小柱子围在旁边,不敢靠太近,只伸着脖子看。画报上的模特站在摩天大楼前,衣裳的轮廓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利落。

“这是……洋装?”春妮小声问。

“海派西装。”陆铮解开另一个旅行袋,取出几块面料样品。不是“霓裳”常用的棉麻,而是挺括的哔叽、细腻的凡立丁,还有块带着暗纹的薄呢。

吴师傅背着手踱过来,目光在杂志上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伸手摸了摸那块薄呢,又捏了捏哔叽的厚度。

“料子是好料子。”他声音平淡,“版型太峭,不合中国人的骨架。”

陆铮不反驳,只将杂志翻到另一页——是件改良旗袍,保留了传统立领盘扣,腰身却收得极妙,下摆开了衩,用深色缎子滚出窄边。

“这件呢?”他问。

吴师傅凑近细看,手指虚量着肩线到开衩的距离,半晌才道:“这个裁法,有点意思。”

林晚忽然抬头:“如果把我们常用的灰粉软缎,做成这个样式……”

她拿起划粉,在废布上快速勾勒。几笔下去,既有海派的利落,又保留了东方的柔美。

安安从里屋跑出来,看见摊了满桌的新鲜物件,好奇地摸摸这个,碰碰那个。他抓起一块样品布贴在小脸上,奶声奶气地说:“这个布会呼吸!”

童言无忌,却让几个大人都笑了。吴师傅弯腰抱起孩子,破天荒地解释道:“这是精纺羊毛,经纬织得松,透气。”

晚饭后,铺子打了烊,几人却都没走。杂志摊在裁缝台上,新料子样品挂在架子上,像无声的邀约。

春妮大胆地摸了摸那件改良旗袍的画报,小声对林晚说:“师姐,这个腰省,和我们平时打的不一样。”

林晚拿起尺子,在春妮身上比划:“你看,它这里收得高,显得人修长。”

小柱子则对一套三件套西装着了迷,反复研究画报上的背心是怎么裁出那么服帖的弧度。

吴师傅坐在他的老位置上喝茶,目光不时扫过那些新式样。当林晚提出想用新到的凡立丁试做一件改良旗袍时,他放下茶杯:“我看看料子。”

夜深了,后院还亮着灯。吴师傅戴着老花镜,就着灯光研究那块凡立丁的料性。林晚在一旁记录他的点评,陆铮默默添茶。

“海派的东西,不是不能学。”吴师傅终于开口,“但要懂得化用。中国人的衣裳,终究要有中国人的筋骨。”

他拿起划粉,在布上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不是照搬画报,而是融合了传统镶滚与现代剪裁的新线条。

秋虫在窗外鸣叫,缝纫机重新响起时,声音比往常更轻快些。这一次,是春妮在吴师傅指导下车第一道线。她紧张得鼻尖冒汗,手下却稳当,针脚细密地沿着新画的粉线前进。

陆铮和林晚站在门边看着。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着案头那本翻开的杂志,也照着老师傅专注的侧脸。

有些东西正悄然改变,像春雨入土,不见其形,但草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