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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父亲的疾言厉色和一番深入思考后,萧煜果然改变了策略。他不再高调地进行“围追堵截”式的追求,而是变得更加沉稳、体贴,开始学着用京城的方式,更含蓄却也更为尊重地表达他的心意。

他依旧会去找苏晚晴,但多是先下帖,正式地通过苏府门房递送,言辞恳切地邀请她品评新得的边塞诗词集,或是探讨北地地理风貌;或是通过苏夫人转交一些从北疆带来的、并不贵重却充满心意的新奇玩意儿——比如几包能在苦寒之地顽强生长的花种、一套描绘着边疆传奇故事的皮影、一些风味独特、肉质紧实的肉干。附上的信笺内容也变了,从直白的欣赏变成了探讨风物、地理、甚至边关农桑灌溉技术的理性交流,言辞恳切,引经据典,充分显露出对她的尊重与重视。

他甚至做了一件让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大跌眼镜的事——他直接递帖,求见了二皇子李瑞。

两个身份敏感、关系微妙的男人,在二皇子府那间陈设雅致、却透着冷清的书房里对坐。气氛初始有些凝滞,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萧煜开门见山,目光坦荡如烈日晴空,没有丝毫闪躲:“二殿下,我知你与晚晴小姐曾有旧谊。今日冒昧前来,并非挑衅,更非示威。只想坦诚告知殿下,我心悦于她,欲以镇北王世子正妃之位求娶,此生珍之爱之,绝不相负。我愿带她去看边关最壮丽的落日,草原最璀璨的星空,让她见识天地之广阔,绝不会让她困于后宅方寸之地,泯灭她应有的光芒与才华。望殿下知悉。”

李瑞握着青瓷茶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白色。他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英气勃勃、眼神炽热而坦诚的青年,心中五味杂陈,翻涌着剧烈的嫉妒、难言的酸楚、深深的黯然,但奇异的是,在那一片晦暗的情绪深处,竟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他自己身陷局中,无法给予的自由和肆意,眼前这个似乎活得更加纯粹热烈的人,或许可以。他给不了的,有人能给了。

他沉默了许久久,久到香炉里的檀香都烧短了一截,久到萧煜几乎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最终,李瑞只是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她……值得这世间最好的。萧煜,你若他日有负于她,我李瑞即便力薄势微,亦绝不会放过你。”

这不是祝福,却是一种无奈的放手,也是他最后所能做的、隐晦的维护。

萧煜面色一肃,郑重颔首,眼神坚毅:“殿下放心。萧煜此生,绝不负她。”

当苏晚晴从不同渠道——丫鬟小心翼翼的禀报、母亲欲言又止的转述、乃至萧煜那封字迹刚劲、语气却极为诚恳的信笺中——逐渐得知了萧煜这些背后的举动:他为她的声誉而做出的改变,他面对压力时的坚持不退,以及他与二皇子那场充满男人间坦荡与无奈的对话……她沉寂已久的心湖,终于被彻底搅动,冰封的外壳悄然碎裂。

她独自坐在闺房窗前,看着窗台上那只白瓷小盆里,萧煜送来的、在京城水土下竟然真的挣扎着抽出两瓣嫩绿芽尖的北疆花种,忽然轻轻地、无声地笑了。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后第一缕破云而出的阳光,明媚照人,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释然与新生般的勇气。

她没有再犹豫,起身走到书案前,研墨铺纸,拿起那支兼毫小楷,给萧煜回了一封信。信中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羞涩的试探,只有干净利落的一句:三日后,京西落霞山庄,盼君一见。

三日后,落霞山庄,秋色正好,漫山红枫似火。

苏晚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穿着一身利落的胡服,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身姿,墨发简单地束在脑后,未施粉黛,却别有一番清丽飒爽的风致。她看着不远处骑在那匹神骏黑马背上、眼神亮得惊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望着她的萧煜,微扬下巴,唇角勾起一抹灵动的笑意:“世子爷,上次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教我骑马吗?光说不练,可是假把式。”

萧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爆发出无比惊喜爽朗的大笑,声震林樾。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极其郑重地、如同邀请公主共舞般伸出手,眼神灼灼,充满了无限的喜悦与承诺:“苏小姐,请!”

灿烂的秋阳毫不吝啬地洒在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也仿佛彻底照亮了彼此眼中新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至此,这段纠缠于三人之间、掺杂着无奈、克制、热烈与抉择的情感纠葛,随着苏晚晴清醒而勇敢的决断、萧煜毫不退缩的真诚追求以及二皇子李瑞无奈却最终的放手,终于画上了一个清晰的句号。

然而,秋狩围场那支冷箭的阴影仍未散去,其背后隐藏的黑手依旧逍遥法外,新的、更加凶险的风波,正在无人察觉的暗处,继续悄然酝酿着。权力的棋局,从未因儿女情长而停止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