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琼林苑赏花宴后,七皇子妃盛小七与吏部侍郎千金苏晚晴竟真的渐渐走动起来,成了京中贵女圈里一对颇令人意外的朋友。
盛小七会热情地邀请苏晚晴来她的“七香斋”参观。苏晚晴看着那间不大却充满甜蜜香气、工具新奇古怪的点心铺子,看着盛小七系着围裙、鼻尖沾着面粉却兴致勃勃介绍“烤箱”和“奶油裱花”的样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和放松。作为回报,或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引导,苏晚晴也会在七皇子府的花厅里,教盛小七一些最基本的棋艺规则和书画鉴赏常识。虽然盛小七学得磕磕绊绊,拿着毛笔如同拿擀面杖,对着名家画作也能冒出一句“这葡萄画得真好,看着就好吃”,常令苏晚晴忍俊不禁,却又觉得这份笨拙的真诚远比矫揉造作的附庸风雅来得可爱。
苏晚晴欣赏盛小七身上那份未被深宫规矩完全磨灭、带着点莽撞的鲜活气;而盛小七则喜欢和苏晚晴待在一起的感觉,温柔、舒服,还能学到东西,更重要的是,她隐约觉得这位苏小姐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内心藏着有趣的灵魂(偶尔毒舌吐槽时尤其明显)。
在一次下午茶的闲谈中,苏晚晴看着盛小七毫无心机地抱怨李琂总是冷着脸逼她练字,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王妃与七殿下相处,似乎……颇为自在?看来感情甚笃?”她仔细观察着,发现盛小七提起李琂时,眼神里是纯粹的苦恼和依赖,或许还有些许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亲昵,却独独没有她常见的、属于后宫女子对夫君的那种算计与衡量。
盛小七被问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啊?感情?还行吧……他就是老是板着个冰山脸,闷得要死,管东管西的……不过最近好像……嗯,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反正他别死就行……”她差点把“任务失败”秃噜出来,赶紧抓起一块蛋糕塞住自己的嘴,含糊过去。
苏晚晴却被她这极其古怪却又透着实诚的表述逗得噗嗤一笑,但笑意过后,眼底深处却不自觉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羡慕与怅惘。至少,这位七皇子妃可以活得如此简单真实,喜恶分明。而她自己的那些心事,却只能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不见天日,悄然滋长,却又不得不自行掐灭。
她与二皇子李瑞,自那次他深夜前来示警、助苏家度过难关后,便再无任何公开或私下的交集。她谨记父亲的严厉告诫和现实的压力,刻意回避一切可能产生牵连的机会。李瑞那般聪明剔透的人,似乎也完全明了她的处境与选择,并未再有任何主动的打扰或表示,仿佛那夜的援手只是一场幻梦。
只是,京城说大不大,偶尔在市集的人流中,或是在某家书斋的窗棂外,她还是会远远瞥见那个挺拔如松、却总带着几分孤寂疏离的身影。每当那时,她的心总会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随即又被更深的无奈淹没。
她知道,自己是动了心了。那样一个身份尊贵、能力出众、心思深沉却又在她家危难时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的男子,很难不让人心生悸动。但她更清楚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现实鸿沟。她的家世于他的大业而言,助力有限;她这不愿伪装、渴望真实的性子,更不适合在那吃人的深宫后院挣扎求存。若他选择了她,几乎等同于主动放弃了争夺那至尊之位的资格,他的母妃和姐姐绝不会同意。而她,不能那么自私,让他为了自己,背负背叛至亲期望的沉重罪名,断送前程。
同样在理智与情感间挣扎的,还有二皇子李瑞。他清晰地感受到苏晚晴那份刻意保持的距离,也完全理解这距离背后的所有无奈与考量。理智无数次告诉他,这是当前最正确、对彼此都最安全的选择。但情感深处,那份棋逢对手、暗夜交锋的畅快与默契,那份月光下她强作镇定却难掩脆弱与勇敢的眼神,却如同最炽热的烙印,深深刻在他心上。他几次于夜深人静时提起笔,想写下只言片语,最终却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将笔搁回原处。他站在通往权力之巅的岔路口,一边是母亲与姐姐多年筹谋、殷切期盼的目光,沉重而灼热;另一边是自己心底悄然萌生、却或许不容于皇室规则与利益权衡的微小悸动。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金光闪闪的龙椅,带来的不仅是无上荣耀,更是冰冷沉重的枷锁,锁住的或许是整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