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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眉间江山 > 第105章 东窗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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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这宫中的污秽一并掩盖,绘春凄厉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脖颈的雀鸟。

两个身材壮硕的太监毫不留情地将她拖了下去,在雪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痕迹。满院死寂,唯有寒风卷着残雪,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人群边缘,一个面貌普通的小太监正低头收拾着杂乱的水桶,在经过扶月身侧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右手状若无意地在身侧快速比了一个手势,随即又恢复如常,埋头融入忙碌的宫人之中。

扶月的眼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她不动声色地抬眸,向永寿宫门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她上前一步,用帕子替沈眉庄擦了擦手腕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指尖在其袖口上不着痕迹地轻点了三下。

几乎就在同时,院门外传来了祺贵人那娇脆而带着些许惶惑的声音:“天爷……这、这是发生什么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祺贵人扶着宫女的手,正巧迈入院门。

她显然是被眼前的阵仗惊住了,一双美目圆睁,目光从被拖走的绘春身上,惶惑地移到帝后之间。

她颈间挂着的一串红玉香珠,颗颗饱满,颜色鲜红欲滴,在这素白凄清的雪景中,显得格外抢眼刺目。

她见皇后孤立在场中,身形微晃,立刻便想上前卖个好,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急切与讨好:“皇上,皇后娘娘仁慈,待六宫宽厚,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她话音未落,侍立一旁的江慎太医忽然猛地抽了抽鼻子,目光死死锁在她颈间那串红珠上,脸色骤变。他竟不等传召,一个箭步上前,急声道:“皇上!祺贵人身上……这香气不对!珠子有问题。”

祺贵人被他吓得后退半步,下意识地护住珠子,嗔怒道:“江太医!你胡说什么?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红玉香珠,乃是难得的珍品!”

“这不是红玉!”江慎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医者的笃定,“此乃红麝香珠!是以麝香为核心,混合多种香料与染料压制而成!香气浓郁霸道,长期佩戴,女子绝难受孕,若已有身孕者佩戴,必致小产!” 此言一出,不啻于另一道惊雷炸响。

祺贵人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日日佩戴、爱若珍宝的珠串,仿佛那成了一条毒蛇。

下一秒,她像是被烫到一般,尖叫着将那串珠子从脖子上扯断,红麝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啊——!”她崩溃地跪倒在地,也顾不上仪态,手脚并用地爬向皇上,声音凄厉得变了调,“皇上!皇上为臣妾做主啊!这珠子……这珠子是上月臣妾去景仁宫请安时,皇后娘娘亲手赏给臣妾的!娘娘还说……说此珠鲜红,最衬臣妾年轻娇艳!臣妾……臣妾十日有八日都佩戴着,皇上!” 她确也是真真切切的绝望与恐惧。

所有目光再次汇聚到皇后身上。 皇后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剪秋连忙在身后用力扶住。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痛心:“竟有此事?本宫……本宫实在不知!这串珠子,乃是年前暹罗进贡的贡品之一,内务府呈上时,只说是名贵香料所制,有安神之效。本宫想着祺贵人年轻活泼,正合适,这才赏了她……” 她看向皇上,眼中已盈满委屈的泪光,“皇上,臣妾掌管六宫,赏赐出去的东西不知凡几,岂能件件亲查?定是……定是下头的人办事不力,或是……或是有心人层层蒙蔽,连臣妾也一并算计了进去啊!”

“下头的人?蒙蔽?”皇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滔天的怒意,“好一个‘不知情’!好一个‘被蒙蔽’!皇后,你!” 他目光中的冰冷与怀疑,如同实质的鞭子抽在皇后身上。

皇后张了张嘴,还想辩解,皇上却已暴怒地一挥手:“都给朕闭嘴!朕不想听!”

就在这混乱不堪、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宫女连滚爬爬地从永寿宫西配殿方向跑来,正是伺候荣答应的宫女。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我们小主……我们小主突然腹痛难忍,见了红了!” 这一声禀报,如同又一盆冰水浇下。

皇上的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结。今日之事,一桩接着一桩,件件指向皇嗣,他额角青筋跳动,强压着将这天地都掀翻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卫临!你去看看!” “微臣遵旨!”卫临立刻领命,提着药箱匆匆赶往西配殿。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院中无人敢说话,连哭泣的祺贵人都死死捂住了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皇后的脸色已是一片灰败,她紧紧攥着剪秋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卫临面色凝重地返回,撩袍跪下:“回禀皇上,荣答应此番突发急症,乃是……乃是因胎象本就极其不稳,母体孱弱,受惊动了胎气所致。”

皇上死死盯着他:“胎象本就极其不稳?说清楚!”

卫临深吸一口气,豁出去般道:“微臣仔细诊脉,发现荣答应此胎……并非自然健壮之象。其脉象虚浮躁动,似是……似是用了某些虎狼之药,强行催孕所得。如今胎儿怀像极差,龙胎与母体皆是摇摇欲坠,即便此次能勉强保住,日后……也恐难足月生产。且对母体损耗极大,恐有性命之虞。”

“虎狼之药……强行催孕……”皇上重复着这几个字。

皇上的目光又落到荣答应宫殿的方向,脑海中却浮现起她那张与纯元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一股巨大的疲惫与恶心涌上心头。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荣答应胎象不稳,即日起,迁入碎玉轩西配殿静养,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欲走。

“皇上……”皇后虚弱地唤了一声,泪流满面。

皇上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比冰雪更冷的话:“皇后‘身子不适’,即日起于景仁宫闭宫养病,好生静养。六宫嫔妃,非诏不得觐见扰其清静。”

不等任何人反应,他接连的口谕再次响起: “泠贵人安氏,性行温良,着,晋为泠嫔。”

“祺贵人……内务府做事不利,受了委屈,晋为祺嫔,以作安抚。”

一连串的旨意,如同惊雷,炸得众人头晕目眩。

“今日之事,不得外言,违者,死。”

旨意宣完,皇上再无留恋,大步离去,将一院的死寂与风雪,留给了身后神色各异的众人。

华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扶着灵芝的手,慵懒地转身跟身边的沈眉庄说道:“戏看完了,” 扶着灵芝的手,“灵芝,回宫。”

皇后浑身脱力,全靠剪秋搀扶,才勉强没有倒下,但也暗自松了口气,皇上终究没有深究。 风雪愈发大了,很快便将方才一切的混乱与不堪,悄然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