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兴县,有个颇为奇特的人物,此人宣称自己做梦极其灵验,无论谁丢了什么物件,只要经他一梦,便能理出个头绪来。凭借这神奇的“本事”,他在当地渐渐有了名气,人们都尊称他为“梦事爷”。
话说有一回,王关村的“吵子会”遭遇了一件烦心事——好几副铜镣不见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终有人提议把梦事爷请来,让他做个梦找找线索。“吵子会”的会长张才领了众人的托付,出村去寻觅梦事爷。
张才踏入梦事爷的屋子,瞧见屋里一人头戴一顶样式少见的五福捧寿礼帽,身着一袭长衫。此人中等身材,一张瘦瘦的瓜子脸,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对贼亮的小圆眼珠,滴溜溜地乱转。
张才赶忙上前询问:“您就是梦事爷吧?”“嗯,有事吗?”梦事爷坐在那里,动都没动,连个让座的表示都没有,摆足了大架子。张才也不介意,赶忙说明来意:“是这样,我们丢了几副铜镣,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下落。大家都知道您老人家做梦灵,就叫我来请您啦。”梦事爷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找我解梦可以,不过得用轿子接送,还得好酒好菜好生招待。梦一次嘛,得给我三天期限,另外还得付白银二两。”
张才一听,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小子该不会是个骗子吧?要是他吃饱喝足了拍屁股走人,那可怎么办?但转念又想,既然大伙都同意请他,那就硬着头皮试试吧。于是连忙应道:“行行,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准备准备,随后就来接您。”
没过多久,梦事爷坐着轿子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吵子会”。一到地方,便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起来。酒足饭饱后,张才领着他来到一处十分僻静的住所。这儿四周被一圈围墙环绕,中间有三间正房。张才指着正房东屋对梦事爷说:“梦事爷,您就住东屋吧。这儿安静得很,绝对没人会来打扰您。”
梦事爷进了屋,除了吃饭时间,就一头扎进被窝,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晚饭后,他又钻进被窝躺下了。等一觉醒来,已经是夜里三更时分。梦事爷心里暗暗发愁:明天可就到期限了,我压根儿什么线索都没有啊,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主意打定,他轻手轻脚地溜下炕,小心翼翼地出了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围墙边。双手用力一扒,爬上了墙头。他往下一瞧,嘿,正巧墙下有个草垛。梦事爷定了定神,伸手下去一摸,感觉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是一副大铜镣,再一摸,草垛里还有两副。这可把梦事爷乐坏了,他赶紧又把三副铜镣放回原处,然后回屋,美滋滋地躺下睡起了大觉。
天刚蒙蒙亮,“吵子会”的几个人心急火燎地来找梦事爷。只见梦事爷还睡得正香呢。张才大声喊道:“梦事爷,该醒醒了,天都大亮啦!现在也该说说您梦到的结果了吧?”
梦事爷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斜瞟了张才一眼,接着一翻身跳下炕,整理整理长衫,慢悠悠地说:“当然该说了,你们那三副镣就在……”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住,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这才接着说:“就在西墙外面的那个草垛里呢。不多不少,整整三副铜镣。”
众人一听,“呼”的一下就往西墙外的草垛涌去。很快,一个小伙子从草垛里接连摸出三副铜镣。这一下,众人都惊呆了,对梦事爷佩服得五体投地。从这以后,梦事爷的大名在这一带算是彻底传开了。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县太爷遭遇了一件棘手的事——他丢了两颗珍贵无比的珍珠。为了找回这两颗珍珠,县太爷想尽了各种办法,却始终毫无头绪,急得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嘴里念叨着那两颗珠子。这时,有人向县太爷提起了梦事爷,说他做梦特别灵验。县太爷一听,紧皱的眉头顿时展开了,立刻派家奴带着张三、李四等几个人,抬着轿子去请梦事爷。
梦事爷上了轿后,家奴骑上马先行回县衙通报去了。梦事爷坐在轿子里,小眼珠滴溜溜直转,心里直发慌:县太爷可不是一般的草民,要是这事儿搞砸了,弄不好我就得坐牢,我本来就是靠蒙骗混日子的,这要是被识破,可就全完了!越想心里越烦躁。
其实,这抬轿的张三和李四正是偷走珍珠的人。随着轿子离县城越来越近,他俩做贼心虚,心里慌得不行,两条腿止不住地打颤。走到路边,他们便停了轿子歇脚。张三和李四凑到一块,相互使了个眼色,两人眼神交替,一会瞅瞅轿里的梦事爷,一会又望向县城的方向。张三连连给李四使眼色,示意他去探探梦事爷的口风。
李四战战兢兢地走到轿子旁,低声朝轿里问道:“梦事爷,您说这两颗珍珠到底落在谁手里了?”梦事爷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随口答道:“不是张三、就是李四。”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抬轿的就叫张三和李四。张三一听,连忙凑近梦事爷的耳边,苦苦哀求道:“梦事爷您老高抬贵手,救救我们俩的小命吧,珠子就在我们俩口袋里。”李四也在一旁央求:“梦事爷您行行好啊!您在县太爷面前可千万别说是我们偷的呀!”说完,张三、李四便把珍珠交给了梦事爷。
梦事爷心里那叫一个乐开了花,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巧事。心里暗自琢磨:这也太巧了,简直就是老天爷在帮我啊!他又对张三和李四说道:“好,就照你们说的办。不过,等事情过去了,你们每人得给我十两银子,算是对我的酬谢。”张三忙不迭地说:“哪怕是去借,我也一定给您凑齐,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啊!”梦事爷满意地笑了。张三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您打算把珠子放在哪儿呢?”梦事爷不耐烦地说:“那你们就别管了。”
很快,梦事爷来到了县衙。县太爷摆下宴席招待他,席间问起梦珍珠的事儿,梦事爷拍着胸脯保证道:“老县台您就放一百个心,安心睡您的觉,明天您就来找我要珍珠便是了。”县太爷一听,十分高兴:“好好好,先生既然有这般奇能,那咱们明天见。”
不知不觉,梆子敲响了三声,已经是三更时分。
梦事爷瞅瞅四周,觉得四下无人,便朝茅房走去。他进了茅房,既不拉屎也不撒尿,而是从怀里掏出珍珠,悄悄地放进了茅房的一个夜壶里。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觉得万无一失后,这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卧房,躺下睡觉去了。
梦事爷刚走没多久,打更的人就进茅房小解。突然,他发现墙角处有亮光闪烁。好奇之下,便走过去查看,原来是夜壶在发光。这可太奇怪了!他提起夜壶一看,竟然是两颗珍珠!打更人顿时喜出望外,两眼眯成了一条缝,赶忙把珍珠藏了起来。
这一夜,梦事爷睡得格外香甜,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厄运。
第二天天一亮,县太爷就把梦事爷叫了过去,急切地问他梦出珍珠的下落没有梦事爷胸有成竹地说:“县太爷,您到茅房墙犄角去看看,准保在那个夜壶里,我后半夜清清楚楚地梦出来了。”
县太爷一听,顿时欢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到了茅房,伸手提起夜壶就倒,可倒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县太爷顿时气得暴跳如雷,觉得自己被梦事爷狠狠地耍弄了一番,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大声命令衙役:“把这骗子给我捆起来,拉到大堂,给我狠打!”
衙役们得到命令,如狼似虎地冲上前,将梦事爷五花大绑,拖到大堂之上。棍棒如雨点般落下,梦事爷瞬间皮开肉绽,疼得他大声惨叫。即便如此,他仍坚持说道:“老爷,珍珠是在夜壶里,小人没说错。” 县太爷怒目圆睁,呵斥道:“你还要继续耍弄本官?” 梦事爷哭喊道:“小人不敢,实在不敢啊。” 县太爷怒吼道:“你倒是说说,珍珠到底在哪儿?说!” 梦事爷颤抖着回答:“是在茅房里呀……” 县太爷气得满脸通红:“胡说!放在茅房里怎么就不见了!今天你要是不说实话,本官叫你立刻棍下丧命!”
梦事爷被打得奄奄一息,实在招架不住,只得哭着道出实情:“县太爷,是张三、李四把珠子藏在夜壶里了,本来想第二天叫您找到手……” 县太爷一听,更是怒火中烧,大声骂道:“好哇,你不但敢耍弄本官,还妄图把珍珠据为己有,真是太可恨了!左右,给我狠狠地打!”
棍棒再次雨点般地落下,梦事爷哪里经得起这般严刑拷打。没过多久,他便气息微弱,渐渐断了气。
一个衙役上前查看后,回禀道:“启禀大老爷,这家伙断气了。” 县太爷先是一愣,大声问道:“什么?没气了?” 衙役回答:“死了!” 县太爷如梦方醒,大喊道:“死啦? 那,我的珍珠呢?我的珍珠……”
县太爷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头绪,只得赶忙吩咐衙役去把张三、李四二人抓来审问。原来,打更的人发现珍珠后,起了贪念,想将珍珠占为己有,所以才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把珍珠拿走了。
而张三、李四被带到大堂后,面对县太爷的审讯,吓得浑身发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县太爷得知真相后,又气又恼,重重地惩罚了张三、李四和那个贪心的打更人。
这场闹剧最终以梦事爷的死亡和几个偷骗之人受到惩处而告终。梦事爷原本以为靠着歪门邪道可以混得风生水起,却因一次又一次的贪婪与欺骗,把自己送上了绝路。消息传开后,当地的人们纷纷为之唏嘘感慨,这个“梦事爷”的荒诞故事,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与教训 ,告诫着众人莫要妄图以不正当手段谋取利益,否则最终只会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