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一门十三局 > 第195章 你是把刀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金承业没有抬头,依旧转着核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咯咯”声在寂静中越来越响,像某种倒计时。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

“骆云飞,带着一男一女,去了城管局。在三号会议室,当着三十多人的面,指证龙腾会馆。”

“什么?!”

赵卫国猛地抬头,眼睛里爆出血丝。林晓雪的手指微微收紧,旗袍的丝绸表面起了细微的褶皱,但她的表情没有变化。

“男的是省报记者,朱殊。”金承业继续说,语速缓慢的像在叙述别人的事,“女的是于丽,去年十一月从你那里跑掉的那个。”

“不可能!”赵卫国拍案而起,椅子向后倒去,轰然倒地,“于丽当时……”

“当时什么?”金承业终于抬起眼睛。那双平时总是带着商人笑意的眼睛,此刻冰冷如深潭,“当时小孟用命换她逃走,你们追了三条街没追到。是不是?”

赵卫国的脸涨成紫红色。

金承业转向林晓雪:“那个记者,朱殊。他的同事姜羽三年前死在车轮下。这事是谁处理的?”

林晓雪的声音平静无波:“姜羽调查会馆,卫国带人做的现场。车是黑市的,司机已经送到南方,三年前死于工地意外。”

“干净吗?”

“本来很干净。”林晓雪顿了顿,“除非有人把碎片重新拼起来。”

金承业笑了,那笑声在密室里回荡,阴冷刺骨:“现在,碎片不但被拼起来了,还被裱在相框里,送到了方大军的办公桌上。”

他手中的核桃停止了转动。

“最让我想不通的是,”金承业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江山万里图》前,背对着两人,“方大军他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女婿。”

他转过身,眼睛里第一次露出真实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某种被愚弄的刺痛:“玥玥的孩子,我以为是张牌。就算他不认,血缘总在。我甚至想过,等风声过了,找个机会和他坐下来,谈谈孩子,谈谈未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冷:“结果呢?他一边搂着我的女儿睡觉,一边在背后磨刀。骆云飞带人上门,他照单全收。三十多人的干部会啊,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

赵卫国重新扶起椅子坐下,双手抱头:“金总,现在说这些没用。得想想怎么办。记者和那个女的在城管局,那就是在方大军手里。骆云飞亲自送去的,等于给这事盖了章。”

“我知道!”金承业突然暴喝,手中的核桃狠狠砸向墙壁。核桃碎裂,碎片四溅,“我就是不明白,方大军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政绩?为了前途?他方家缺这些吗?!”

林晓雪轻轻开口:“也许,就是为了方家。”

金承业和赵卫国同时看向她。

“方振富,省卫计委主任,一辈子清清白白,最重名声。”林晓雪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方菊芳,审计局长,眼里容不得沙子。方大军能在那个位置上,靠的不只是能力,还有方家几十年积累的清誉。”

她抬起眼睛:“金爷,您觉得方家人会允许自家子孙,和一个经营赌场、拐卖妇女、杀人灭口的外公坐在一起,谈孩子的前途吗?”

密室里死一般寂静。金承业踉跄一步,扶住桌沿。这个在省城黑白两道经营三十年、从未失算过的男人,此刻脸上终于露出了颓态。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认?”他喃喃自语,“那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因为他在等。”林晓雪说,“等一个能把您连根拔起的机会。而孩子是麻痹您的烟雾弹。”

“够了!”赵卫国站起来,在密室里焦躁地踱步,“现在不是分析方大军的时候!人证在城管局,物证估计也快被挖出来了。地下三层的东西一旦暴露,我们三个……”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金承业猛地盯住他:“地下三层?赵卫国,那里的事情,你最清楚!”

“我最清楚?”赵卫国冷笑,“金总您别忘了,那些特殊货物的转运,是谁在省里打通的关系?那些外宾的接待,是谁安排的?我赵卫国就是个干脏活的,但脏活是为谁干的?”

林晓雪轻轻整理了一下旗袍下摆:“卫国说的对。这些年,会馆里的女孩子,是我在培训;客人是您在接待;善后是卫国在处理。我们三个,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她的目光投向金承业:“金总,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是要想想,绳子快断了,我们怎么活。”

密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三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在昏黄的光线下,他们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变形。

金承业缓缓坐回圈椅,双手撑住额头。这个姿势保持了整整一分钟。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个颓丧的金承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十年前那个在建筑工地上提着砍刀抢地盘的眼神凶狠、不计后果的滚刀肉。

“你们说,方大军最在乎什么?”他问,声音嘶哑。

赵卫国皱眉:“仕途?名声?”

林晓雪却摇头:“是责任。”

三人对视,一个危险的念头同时在眼中升起。

“玥玥的孩子……”金承业缓缓说,“方大军的亲生儿子。”

赵卫国眼睛一亮:“您是说要拿孩子……”

“闭嘴。”“我不是畜生。那是我外孙,赵卫国,那也是你的亲孙子!”金承业打断他,站起身重新走到《江山万里图》前,伸手抚摸着画上山峦的纹路:“但有时候,血缘是最牢靠的绳子,也是最锋利的刀。”

林晓雪明白了:“您是要让方大军自己选。是要坚持所谓的正义,毁掉一个孩子的未来;还是网开一面,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不。”金承业转过身,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我要让他知道,有些选择,选了就没有回头路。他如果非要查到底,那孩子这辈子都会知道,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把自己的外公送进监狱,毁掉母亲的一生。”

他顿了顿:“而如果他能顾全大局……孩子会有外公,会有父亲,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虽然这个家庭可能不太干净,但至少完整。”

赵卫国倒吸一口凉气:“金总,这招太险了。方大军那种人,不吃这套怎么办?”

“那就玉石俱焚。”金承业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已经六十多了,活够了。但玥玥才三十,孩子刚出生。方大军可以不在乎我,可以不在乎玥玥,但他能不在乎自己的骨肉吗?”

他走到密室角落,打开一个隐蔽的保险柜,取出一本相册。翻开,里面全是金玥玥从小到大的照片,学走路的、过生日的、毕业的、结婚的。最后一页,是前几天刚放进去的:一个皱巴巴的新生儿,闭着眼睛,握着小拳头。

金承业的手指抚过那张照片,动作轻柔得与他刚才的凶狠判若两人。

“安排一下。”他没有抬头,“我要见方大军。以孩子外公的身份,和他好好谈谈‘家事’。”

“什么时候?”林晓雪问。

“越快越好。”金承业合上相册,“在骆云飞和方大军动手之前,在那些证据还没完全拼凑起来之前。这是最后的机会。”

赵卫国和林晓雪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密室的沉香即将燃尽,最后一丝青烟在藻井下消散。三人沉默地坐着,各自盘算着各自的心思。他们知道,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赌局。筹码是一个刚出生二十天的婴儿,赌注是三个人的生死,而对手,是一个准备已久的猎人。

但也许,血缘真是这世界上最难斩断的羁绊。也许,方大军心中那块柔软的角落,会成为整个铜墙铁壁唯一的裂隙。

墙上的仿古挂钟敲响,午夜十二点。

金承业最后看了一眼婴儿的照片,然后轻轻合上相册。

“我们必须双管齐下,卫国和晓雪去找你妹妹赵卫红和赵卫平,顺便把你那两个妹夫王振明和骆云飞敲打敲打!明天,我亲自去城管局。亲自拜访我的亲人方大军。”

金承业的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笑,那笑容里有苦涩,有算计,还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属于外公的温柔。

方家客厅的落地钟敲响晚上八点时,方大军和父亲方振富和母亲方菊芳已经说到了于丽在城管局会议室里展开那些手绘的地下三层结构图。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降临,但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讲述微微晃动。

“这么说,骆云飞是当着三十多人的面,把这两个证人直接送到了你面前?”方振富靠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这位省卫计委主任即使在居家便服状态下,坐姿依然端正得像在开会。

方大军点头:“更关键的是,他明确说了已经向省政法委相关领导做了口头汇报。这是把调查的‘合规性’给坐实了。”

方菊芳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眉头微蹙:“你姨夫这一手是保护,也是施压。”她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在丈夫身边坐下,“保护是给了你上方宝剑,谁想捂盖子都得掂量掂量。施压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等于公开宣战,你没有退路了。”

“妈说得对。”方大军揉了揉太阳穴,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高度紧张让他感到疲惫,“但我总觉得,姨夫这么做,不只是为了帮我。”

客厅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偶尔有车灯扫过,在窗帘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菊芳,你记得五年前省里那场扫黑除恶督导吗?”方振富突然问。

方菊芳想了想:“记得。当时督导组在咱们市待了三个月,最后带走了一个副市长、两个局长。”

“督导组离开前,当时的政法委书记在总结会上说过一句话。”方振富坐直身体,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锐利,“他说:‘有些脓包,早晚要挤。早挤比晚挤好,自己挤比别人挤好。’”

方大军听懂了:“爸的意思是,姨夫是在‘自己挤脓包’?”

“骆云飞在政法系统干了二十多年,从基层民警到市公安局局长、交警支队长,再到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他什么没见过?”方振富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金承业那点事,他真的一无所知?我不信。但他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动?为什么偏偏是你到了城管局,他才把证人送过去?”

方菊芳接过话:“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有背景,但不是政法系统的;你有能力,但资历尚浅;最重要的是——”她看向儿子,“你年轻,有冲劲,更重要的是,你和金家那层尴尬的关系,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什么意思?”

“如果你查成了,那是大义灭亲,是党性战胜私情,是佳话。”方菊芳一字一顿,“如果你查不成,有些人可能会说,毕竟是差点成了亲戚,手下留情也是人之常情。”

方大军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所以姨夫是在……”他斟酌着用词,“利用我?”

“不全是。”方振富摇头,“更准确地说,他是在选择战场,选择时机,选择武器。而你是他现在手里最合适的武器。因为你是把刀,既能砍到别人砍不到的地方,又不会反噬到他身上。”

落地钟的秒针滴答作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三人同时一愣。这个时间,没有预约的访客很少见。方菊芳起身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向外看,随即惊讶地回过头:“是云飞和卫平。”

方振富和方大军对视一眼,同时起身。门开了。骆云飞和赵卫平站在门外,都穿着正式的外套,像是刚从哪里重要场合过来。骆云飞的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但眼神里有种不同寻常的亮度。赵卫平则显得有些紧张,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手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