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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停在县衙门外。

沈砚站在台阶上,看着驿卒翻身下马,手中令牌高举。

“考核官已入新安界,辰时三刻到县门。”

他点头,没说话,转身对身后人道:“去南岭。”

楚墨牵来驴子,周墨抱着竹筒跟在后面。一行人没进堂屋,直接出城往南岭走。天光刚亮,山道上已有挑水的村民,见了沈砚纷纷让路,有人低声喊“县令大人”。

他们没停,一路走到梯田高处。

稻苗绿得发亮,整整齐齐排在山坡上。田头竹牌立着,字是周墨写的,粗笔大字:“抗寒稻种试种区,预计亩产二百斤”。风一吹,竹牌晃动,字还在。

楚墨检查最后一段沟渠,蹲下摸了摸排水口,“水流畅通,没堵。”

沈砚沿着田埂走了一圈,脚踩的地方土不松软,说明没人乱踏。他回头问楚墨:“日志带了?”

“在身上。”

“待会交出去。”

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行五人骑马而来,领头的是个中年官员,脸板着,手里拿册子。随从两人执笔,一人扛旗,旗上绣着“考”字。

沈砚迎上去,拱手:“新安县令沈砚,恭迎考核官。”

对方没还礼,只扫了一眼梯田,“这就是你说的抗寒稻种?”

“正是。”

“亩产二百斤?”

“秋收若不达标,我愿自请贬黜。”

考核官不语,迈步往田里走。脚刚踩上田埂,皱眉,“这路是谁修的?”

“百姓自发修的。”沈砚说,“以前下雨泥泞难行,现在加了碎石夯土,能走扁担。”

考核官没接话,弯腰拔起一株稻苗,看根须。根白而密,沾着黑土。他又看了旁边的沟渠,水清见底,有小虫游动。

“这水从哪来?”

“引山泉分级灌溉。”沈砚指坡上,“一共七级,每层设闸口,旱时开,涝时关。”

考核官抬头,顺着水渠往上看。能看到上面几层田都通了水,有些田里还有人在补苗。

“谁在管记录?”

“我。”楚墨上前一步,掏出一本厚册子,“《梯田日志》,每日苗高、施肥量、用工数,全记着。”

考核官接过翻开。第一页就是十日前的记录:“初种,无霜。苗距八寸,覆堆肥一层。”后面每天都有更新,字迹一致,像是同一个人写到底。

他翻到昨天那页:“苗高六寸,叶绿茎壮,无病害。巡查人:李大根、赵二牛。” 下面还按了两个红手印。

“这些名字是百姓?”

“是。”沈砚说,“他们做工记工分,换米换盐。干活的人自己签名,不会写字就按手印。”

考核官合上册子,递给随从,“存档。”

这时,一个挑粪的老农走过田埂,桶晃荡着,粪水没洒出来。

沈砚叫住他:“李伯,你家这块地分了多少?”

老农停下,擦汗,“三丈二尺,归我管一个月,管饭还给两斤米。”

“这稻打得多了,明年还能种?”

“那当然!”老农咧嘴,“县令说了,山上荒地全开出来,种这个不怕冷的稻子。我家婆娘已经把后山那片荆棘砍了!”

考核官看着他,没说话。

随从低头记下。

又有几个村民陆续经过,有的除草,有的补栏,见到官差也不躲。其中一个放下锄头,从怀里掏出葫芦,拧开盖递过来:“大人走热了吧?喝口凉水。”

考核官摆手,那人也不尴尬,自己喝了一口,继续干活。

风从山下吹上来,带着湿土和青苗的味道。

考核官站在田头,环视整片梯田。下面六层田全都绿了,只有最底层还在翻土,几个汉子光着膀子在挖沟,见上面有人看,也没停下。

“你让百姓参与建制?”

“不是我让他们。”沈砚说,“是他们自己要干。以前饿肚子,现在有饭吃,有活干,谁还愿意躺着?”

考核官终于点点头,“数据我会报上去。但这产量……”

“您派人盯着就行。”沈砚说,“每天来看都可以。收获那天,我请您亲自监秤。”

考核官不再多言,抬脚往下一区走去。

楚墨跟上去清理排水口,顺手把一块松动的木板钉牢。

沈砚走在最后。

山风大了些,吹动他的衣角。远处新安渠的水面反着光,像一条银线绕山脚而行。

他知道接下来要去查渠。

也知道赵承业设的卡还没撤,商队的鱼还堵在路上。

但现在,他先得让这个人看到新安变了。

考核官在一处拐角停下,指着田边一堆灰烬,“那是干什么的?”

“草木灰。”沈砚答,“苏医女说能补土肥,村民烧枯枝攒的,每户轮流送。”

“谁定的法子?”

“我提的,她确认可行。”

考核官嗯了一声,随从记下。

他们继续往前。

走到第七层田尽头,考核官忽然问:“你不怕我查出问题?”

“怕。”沈砚说,“但我更怕您查不出问题。”

考核官回头看他一眼。

这一眼很短。

但他看到了一点东西——不是讨好,也不是硬顶,是一种稳得住的底气。

他转身,对随从下令:“记录:新安南岭梯田,抗寒稻种长势良好,管理有序,民力动员充分,初步判定为有效治理。”

随从快速书写。

沈砚没笑,也没松口气。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关。

考核官迈步往下走,目标明确:新安渠。

楚墨快走两步,提前去通知工匠清理主干道。

风吹过梯田,稻叶轻轻晃动。

一群麻雀从田头飞起,扑棱棱地掠过竹牌,朝着山下飞去。

沈砚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

队伍走到了田尾岔道,一条小路通向新安渠。

考核官停下,问:“下一处是?”

“新安渠。”沈砚说,“防涝兼灌溉,全长三里,本月完工。”

考核官点头,“带路。”

沈砚走在前面,脚步没停。

他的鞋底沾着梯田的泥,在小路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