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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沈砚就蹲在山腰的渠线上。昨夜楚墨说第一标记桩少了一块石头,他没睡踏实,天一亮就赶来了。

碎石堆得乱七八糟,十几名村民坐在地上喘气。铁锄卷了刃,钢钎磨秃了头。有人拿布裹着手掌,指缝渗血。

“大人……这石头凿不动。”一个老农抬起脸,“斧子砍上去火星直冒,只留个白点。”

沈砚没说话,走到岩面跟前。石头灰黑发亮,像是铁铸的。他伸手摸了摸,指尖发烫——太阳已经晒了半个时辰。

周墨抱着工分簿走过来:“出工八十六人,伤三人,歇了两组。”

沈砚点头:“送水送粥,先让大伙润口。”

衙役提来陶罐,每人分到半碗凉水。有妇人从篮里掏出芋艿,掰开递到男人手里。

楚墨蹲在岩边,手指顺着裂缝滑动。他抬头看沈砚:“不是地脉变动,是岩层埋得深,先前勘测时没探到底。这石头叫青冈岩,硬得很。”

沈砚皱眉:“你昨晚发现石块丢失,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楚墨摇头:“桩位没动。但这一段岩脉突起,可能是自然隆起,也可能是旧渠塌方压出来的。我疏忽了。”

沈砚没责怪。他知道楚墨做事一向精细,这次是地形太复杂。

“现在怎么办?”他问。

楚墨站起身:“墨家有个法子,叫‘火激水淬’。先用大火烧石头表面,烧透了再泼冷水。热胀冷缩,石头自己会裂。”

沈砚眼睛一亮:“这招我见过!修隧道的时候就这么干!”

他转身就喊:“砍柴!堆柴!要干的松枝,越多越好!再派人去山下挑溪水,备十桶木桶!”

村民一听要用火,有点犹豫。

“烧山会不会惹祸?”有人嘀咕,“要是引了山火……”

“不会。”楚墨打断,“只烧这一块石头,周围清干净,火控得住。你们看——”他用手比划,“就在这三尺见方,挖隔离沟,断草根,火翻不过来。”

沈砚补充:“谁去砍柴,记双工分;挑水一趟,记半工分。中午加肉汤,晚上多领一碗饭!”

这话一出,人群立刻动了。

年轻人抢着拿斧头上山,妇女组织孩子去捡枯枝。不到半个时辰,柴堆得像小山,木桶一字排开。

楚墨亲自点火。

松脂遇火噼啪响,火焰腾空而起。柴堆越烧越旺,火舌舔着岩面,石头渐渐泛红。

“再烧一刻钟!”楚墨盯着岩色,“等它通红,不能急。”

沈砚站在旁边,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他知道这法子能成,但也知道一旦失败,士气就彻底垮了。

半个时辰后,岩石已经发红冒烟。

“泼水!”楚墨一声令下。

四名壮汉提起木桶,将溪水狠狠泼向炽热的岩面。

“嗤——!”

白烟轰然炸起,像雾一样冲上半空。紧接着,噼啪声密集响起,像是豆子在铁锅里爆开。

岩面裂了。

蛛网般的缝隙迅速蔓延,最宽的地方能塞进手指。

“撬!”楚墨抓起钢钎,直接插进主裂缝。

沈砚也抄起一根铁棍,跟上去一起撬。两人合力一扳,咔嚓一声,拳头大的石块崩了下来。

“成了!”有人喊。

“再来!”沈砚吼,“今天破岩,明天通渠!出力多的,记双工分!”

人群炸了。

刚才还蔫头耷脑的民夫全冲上来。有人抢钢钎,有人拿锤子砸裂缝,还有人直接用手扒碎石。

楚墨立刻分工:“五人一组!两人烧、两人浇、一人凿!轮班来!别挤在一起!”

秩序很快建立起来。火势控制得当,水桶来回不绝。每泼一次水,就有新的裂痕出现。钢钎插进去一撬,石块哗啦啦往下掉。

中午饭送来时,三丈长的岩障已经被啃掉一半。

沈砚站在新开的渠段边缘,看着底下忙碌的人群。粟米粥照样分,但他特意让厨娘多放了野菜和油渣。肉汤也提前上了桌,每组派代表来领一大勺,回去分着喝。

“县令大人真给肉汤!”一个少年咬着肉丝,眼睛发亮。

“那是!人家说到做到!”他爹拍着大腿,“我干了二十年工,头回见官家管饭还加肉!”

下午进度更快。

有人主动留下加夜班,说要把这段全清完。妇女们送来凉茶和草帽,孩子拎着水壶跑来跑去。

周墨一直在登记工分。他翻开簿子,一笔一笔写得清楚。谁干了几趟,谁受了轻伤,全都记下。

“秋后兑粮,少一斤我赔。”他又说了一遍。

没人怀疑了。

楚墨带着人在最后一点硬岩上重复火烧水浇。最后一泼水下去,整块巨石从中裂开,轰的一声塌进沟里。

“通了!”

“渠线通了!”

欢呼声在山腰炸开。

碎石被一筐筐挑走,渠底重新夯平。沈砚亲自执钎,在新打通的岩段边上打下第一根标记桩。

楚墨拿出图,开始补绘岩层记录。他画得很慢,每一笔都仔细标注深度、硬度和裂纹走向。

周墨走过来低声说:“明日需要加二十担石灰,防潮用。还要补一批新锄头,旧的全废了。”

沈砚点头:“让林阿禾去郡城跑一趟,从商队账上支钱。”

远处,村民还在清理残石。有人哼起了山调,节奏整齐,像是号子。

沈砚站在新开的渠口,望着上游方向。天空有些发暗,云层压得低。

他眯起眼。

风从南岭深处吹来,带着湿气。

楚墨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又低头继续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