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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县衙西厢房的灯还亮着。

林阿禾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支笔,面前摊开两本账册。一本是昨日交上去的,上面写着“秋收粟米三千一百斤”;另一本是他半夜偷偷重抄的,改成了“实收三千斤”。

他盯着那少掉的一百斤,手有点抖。

他知道这一笔划下去,不只是改个数字那么简单。赵郡守要的是“多报”,好让他拿新安的粮去换政绩。可沈县令要的是“真实”,账对了,百姓才不会被多征一粒米。

母亲的药还在赵郡守手里攥着。要是他改了账,会不会连药都断了?

但他又想起昨夜在大堂上说的话——“我不想再让娘亲喝不上药,也不想再被人当刀使。”

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不能再当那个躲在暗处传消息的小吏。

他站起身,走到库房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进去。架子最底层有个木匣,里面装着各村缴税时按手印的清单。他把匣子抱出来,一页页翻看,核对名字和数量。

陈阿婆家交了二十斤,李老根家三十五斤,王婶家十八斤……一笔一笔,全都在。

他把这三页纸夹进新账册里,在封底盖上自己的私印,写上一行字:“据实录,无虚增。”

做完这些,他抱着账本走出西厢房。天边刚泛白,院子里没人,只有厨房方向传来锅碗轻响。

主堂里,沈砚已经坐在案后,手里端着一碗热茶,正低头看一份工分册。

林阿禾走进来,脚步很轻。

沈砚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账本上。封皮是新的,边角还沾着一点未干的墨渍。

“昨夜睡得可好?”沈砚问。

林阿禾一愣,“回大人,没怎么睡。我把账又核了一遍,怕有疏漏。”

沈砚点点头,“细些总是好的。”

他伸手接过账本,翻开第一页,看到“实收三千斤”几个字时,手指顿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明白了什么。

接着他继续往下翻,看到夹着的签字簿,又看到封底的私印,这才合上账本,递还回去。

“今日赵郡守还要查账。”沈砚说,“你就在旁边站着,有问就答,别慌。”

林阿禾双手接过账本,低头应了一声:“是。”

声音比以前稳多了。

沈砚没再追问为什么改账,也没问他是不是违了赵承业的令。他知道,有些事不用点破。人一旦自己做了选择,就不会再回头。

堂外传来脚步声,周墨从侧廊走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书,站在案旁没说话,只轻轻咳嗽了一声。

沈砚抬眼,“都齐了?”

“赋税备案、工分记录、药材采购单都在。”周墨说着,把文书放在案角,“只要他们敢查,咱们就能对上。”

林阿禾站在左侧,把账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沈砚喝了口茶,放下碗。

阳光从门外照进来,落在地砖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光带。灰尘在光里浮动,像细小的星点。

没有人说话。

林阿禾忽然觉得胸口松了。不是轻松,是一种终于能挺直腰杆的感觉。

他想起昨天晚上,沈砚当着赵承业的面,掏出那个装着四百六十文点心钱的小布袋。那么一点点钱,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样的人,不会害百姓,也不会害他。

而他现在做的事,也不是为了谁逼他,是他自己想做。

堂外传来一声马嘶,应该是驿馆那边的马匹醒了。

沈砚抬头看了看天色,“快了。”

林阿禾握紧了账本的边角。

他知道赵承业一定会再来。这一次,不会再有什么虚假数字等着他去遮掩。

他会站在沈县令身后,捧着这本真账,一字一句地答。

哪怕赵郡守当场发怒,他也认了。

沈砚忽然开口:“阿禾。”

“在。”

“你娘的药,我让苏大夫重新配了方子,今天就能送去你家。以后每月月初送一次,不用你再去求人。”

林阿禾猛地抬头,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沈砚没看他,只是低头整理袖口,“我说过,跟着我,你母亲的病不用愁。”

林阿禾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热意压下去。

他把账本抱得更紧了些。

周墨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他没说话,但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那份备案文书。

他知道,这本账,经得起查。

也扛得住风。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队衙役列队走过院中,准备早巡。

沈砚端起茶碗,喝完最后一口。

他放下碗,目光平静地望向门外。

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在阳光下扬起。

门影一动,有人走了进来。

林阿禾立刻站直身体,双手捧账。

沈砚没有动,也没有迎上去。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