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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站在田埂上,工坊那边的炉火还在烧。锤子敲铁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像是有人在夜里赶工。

他没走远,只是顺着小路往回踱了几步,药铺门口那盏油灯还亮着。

门开了条缝,苏青芜提着药篓走出来,肩上搭了块粗布巾。她看见沈砚,脚步顿了一下。

“还没歇?”

“刚整理完今天采的草药。”她说,声音不大,“茯苓只剩三捆了,艾草也快没了。”

沈砚走近两步:“山里找不到新的?”

“能找到,但越走越深,路也险。前两天老猎户说,北岭崖边的茯苓窝被人挖空了,连根都刨走了。”她摇头,“师父讲过,山有灵,取之要有度。现在这样,是杀鸡取卵。”

沈砚沉默了一瞬。他知道药铺开张这些日子,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小病免费,大病垫药,全靠后山采药撑着。可山里的东西不是无穷无尽的。

“既然采不完,为什么不种?”他开口。

苏青芜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能不能自己种。”沈砚直视她,“你每天进山找药,费时费力还危险。要是能在新安本地种些常用的,像茯苓、艾草、金银花,是不是就不用天天跑深山了?”

苏青芜愣住。她没说话,手指捏紧了药篓的绳子。

“草药和庄稼不一样。”她缓缓道,“它们对土质、光照、湿度都有讲究。移栽很难活,我师父一辈子也就试成过一回,还是靠着云隐洞天的灵气地脉。”

“可他试了。”沈砚接话,“要是没人试,现在咱们连一根艾草都拿不出来。你说山要休养,那我们就别等它给,咱们自己养。”

苏青芜看着他,眼神有点动容。

“你是认真的?”

“当然。”沈砚点头,“你挑地方,我出人出地。衙役轮值之余可以帮忙,记工分换粮或铜钱,跟农具坊一个规矩。账本公开,周墨盯着,不会乱来。”

“可我没种过。”苏青芜皱眉,“只知道怎么用,不知道怎么育苗、培土、防虫。”

“那就边做边学。”沈砚语气很稳,“先小范围试,找一块向阳坡地,排水好,土松软。你来指导,我们动手。成不了,损失不大;成了,以后药荒就不怕了。”

风从坡上吹下来,药铺檐下的铜铃轻轻响了一声。

苏青芜低头想了想,忽然问:“你觉得哪里合适?”

“东坪坡怎么样?”沈砚说,“背靠山,面朝南,阳光足,离药铺也不远。之前楚墨修栈道时勘过地形,说那片土层厚,没石头。”

苏青芜点点头:“位置倒是合适。只是……得先清理杂草,翻土整垄,还得搭遮阴棚。初期投入不小。”

“这些都不是问题。”沈砚打断,“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去试。其他事我来解决。明天我就让林阿禾带人去踏勘,划出一块地专门用来试种。”

“你要现在就开始?”她有些意外。

“越早越好。”沈砚说,“你不是说茯苓快没了?再拖半个月,万一有人闹急症,拿不出药怎么办?咱们不能每次都靠运气进山碰巧找到。”

苏青芜咬了下嘴唇,终于点头:“我可以试试。但得按我的方法来。每一步都不能错,否则白忙一场。”

“没问题。”沈砚笑了,“你是大夫,我说了不算。你定方案,我配合。”

她看了他一眼:“你不怕浪费人力?县里刚安定下来,又要搞农具坊,又要修栈道,现在又添个药田?”

“正因为刚安定,才要趁这时候做事。”沈砚语气轻松,“百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衙役有活干,就不会闲出毛病。再说——”他顿了顿,“你救的人越多,他们送来的芋艿就越多。这叫良性循环。”

苏青芜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她说。

“你说。”

“别对外说是‘县令下令种药’。”她认真道,“就说是我提出的。万一失败了,名声坏了也是我担着,不至于连累你。”

沈砚摇头:“这种话别说了。我是县令,什么事不该我扛?你只管放手去做。成,是新安百姓有福;败,大不了再想办法。我又不会掉脑袋。”

远处工坊的炉火还在烧,敲打声没停。

苏青芜看着那团光,低声说:“如果真能种出来……以后不止是治腹泻、风寒。我能配更多方子,还能教徒弟。新安人看病,就不必再求外医了。”

“那就种。”沈砚干脆地说,“不只是治病,这是扎根。就像曲辕犁能让种地更轻松,人工育药能让救命更及时。咱们一步一步来,先把眼前这几样常用药稳住。”

“明日我去东坪坡看看。”苏青芜抬眼,“辰时出发,你要来吗?”

“当然。”沈砚答得利落,“我还得帮你扛锄头呢。”

她没再推辞,只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站在药铺门前,风穿过院子,吹动檐角的铜铃。工坊那边的火光映在墙上,人影晃动,铁锤声一下接一下。

苏青芜转身回屋,把药篓放在案上。她拿出纸笔,开始写一张清单:茯苓、艾草、金银花、车前子、夏枯草……

每写下一种,笔尖就顿一下。

门外,沈砚站着没走。他望着那扇半开的门,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

他知道,有些事正在悄悄改变。

不再是被动应对灾荒、疫病、匪患。

而是主动布局,把活下去的本钱,一点点攥在自己手里。

他转身准备回房,却见苏青芜又推门出来。

“还有一件事。”她说。

“你说。”

“种药需要长期照看。”她看着他,“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得有人专门管,每日记录生长情况,浇水施肥,防鸟防鼠。”

“人选你想好了?”

她摇头:“没人有经验。只能边做边培养。”

沈砚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你想从百姓里选人?”

“最好是识字、细心、肯吃苦的。”她说,“年纪不要太轻,太浮躁;也不能太老,干不动活。”

沈砚想了想:“林阿禾手下有几个小吏轮值采药,做事还算靠谱。要不要先调一个过来试试?”

“可以。”苏青芜点头,“先试一个月。能坚持下来的,再正式定岗。”

“行。”沈砚应下,“明天踏勘完,我就安排。”

他最后看了眼药铺的灯,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

“青芜。”他没回头。

“嗯?”

“谢谢你愿意试。”

里面没立刻回应。

片刻后,传来一句很轻的话:“我也想看看,能不能做成。”

沈砚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夜风凉了些,工坊的炉火依旧未熄。

药铺窗上,映着一个人低头写字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