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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牛站在县衙后院的青石板上,药箱压得他肩膀发酸,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一片枯叶。

风从西岭方向吹来,带着山里的湿气。

沈砚正低头检查木箱,苏青芜刚送来的草药包整整齐齐码在底层,每包都系了红绳,标签是她亲手写的字:止血用此,每日两次;化瘀换彼,忌沾冷水。

“大人,这药……真能管用?”

二牛憋了半天,终于开口,“山上那帮人,万一见了咱们就放箭呢?”

沈砚没抬头,手指一拨,从系统空间里拎出两个陶罐,摆在药箱边上。

罐身还沾着厨房灶灰,封口用油纸和泥巴糊得严实。

“他们不是匪。”

沈砚拍了拍罐子,“是饿狠了的活人。活人最认什么?认命,也认饭香。”

话音落,他揭开一罐盖子。

一股浓烈咸鲜混着微腐的气息猛地炸开,二牛一个趔趄往后跳了半步:“我天!这味儿,比库房烂鱼还冲!”

“那是你没闻对时候。”

沈砚冷笑,“等你三天没吃过盐,再闻这味儿,跟仙露差不多。”

他把罐子重新封好,塞进箱角,又摸出三张木牌,上面刻着周墨手书的八个字:民生所系,非战而服。

“您真打算就这么上去?”

二牛咽了口唾沫,“不带兵,不穿甲,连刀都不佩一把?赵郡守要是知道了,准说您通匪。”

“他巴不得我带兵去剿,死一堆人,好拿‘治安不稳’参我。”

沈砚把《新安民约》副本往怀里一揣,“可我要是空着手上去,提着腌鱼,背着药,你说他是参我还是夸我?”

二牛挠头:“那……万一人家不开门呢?”

“那就说明他们不想活。”

沈砚合上箱盖,“但凡还有一口气想喘,就不会放过一口热饭、一包救命药。”

院外传来脚步声。

苏青芜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小布袋,塞进药箱夹层:“加了干姜和黄芪粉,防寒用的。山里夜里冷,要是有人冻伤,煮水化开就能喝。”

沈砚挑眉:“你还准备这个?”

“你以为我只治县城的人?”

她扫了眼陶罐,“那鱼……真是给他们的?”

“不然呢?当午饭?”

沈砚咧嘴,“这可是系统给的改良版臭鳜鱼配方,低盐耐存,开胃下饭,还能换粮换布。现在全县就腌了五罐,我全带来了。”

苏青芜沉默两秒,忽然道:“你师父要是看见你这么做,大概会气得摔药碾。”

“可你也来了,不是吗?”

沈砚看着她,“药是你配的,路是你指的。你现在也算共犯。”

她没反驳,只低声说了句:“要是你死了,梯田那边的新苗还没人管。”

“那你就替我接着种。”

沈砚拍拍箱子,“回头让周墨把徽墨酥配方抄一份带上山,就说县令临走前交代,要是寨子里有谁会做点心,县衙缺人。”

苏青芜嘴角动了动,转身走了,背影挺直。

二牛望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医女这是……有点担心您啊。”

“她那是怕浪费药材。”

沈砚锁上箱扣,“走吧,别磨蹭了。”

两人刚要动身,周墨从廊下转出来,手里拿着笔和竹简。

“我已经把行程记进今日《民生简报》。”

他语气平静,“县令沈某,携药与食,赴西岭墨风寨,未带兵卒,未持械具。此行非剿,乃谈。以民约为凭,以食物为信,若成,则新安添三十劳力;若败……”

他顿了顿,“我也写好了备案文书,明日便可呈交郡府,说明非抗令,实为民。”

沈砚笑了:“你还准备了后招?”

“我不是为你留退路。”

周墨把竹简收进袖中,“我是为新安留个说法。你要是回不来,至少百姓知道,咱们县令不是死在酒席上,是死在去救人路上。”

“说得跟我要殉职似的。”

沈砚摆手,“我这不是好好的?还带着全县最香的两罐鱼。”

“可您带的不是威风,是风险。”

周墨盯着他,“没有符节,没有兵权,您凭什么让人相信您不是设局诱捕?”

“凭这个。”

沈砚掏出怀里的《新安民约》,展开一角,“授地五亩,免赋三年,工匠日结工钱。这不是施舍,是机会。他们要是连这种机会都不敢信,那就真只能一辈子窝在山上啃树皮了。”

周墨盯着约书,良久才点头:“若您能带他们下来……新安的柴火队、净水筒、梯田,都能让他们干。”

“所以我才要去。”

沈砚把民约重新收好,“体统能填饱肚子吗?能让三十个活人下山种地吗?不能。但一罐鱼,一包药,一张纸——能。”

他转向二牛:“走。”

两人由后门出县衙,踏上通往西岭的小路。

山路陡峭,碎石遍地。

二牛扛着箱子走得吃力,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县城方向,仿佛希望有人追上来喊停。

沈砚走在后面,手始终按在怀里的民约上,步伐稳定。

半炷香后,到了一处拐弯。

三块石头垒成小堆,旁边插着一根削尖的竹竿,挂着半片破布,在风里轻轻晃。

二牛停下:“大人,前面……真有人设伏。”

沈砚走近,盯着那堆石头看了几息,忽然弯腰,从药箱里取出一块芋艿干,放在石堆旁,又把一张木牌插在地上:民生所系,非战而服。

“有人设伏,说明这山里还有人在挣扎活着。”

他直起身,“那我们就更要上去。”

二牛咽了口唾沫:“可这芋艿……是您中午的口粮啊。”

“比起让他们闻到饭香,值。”

沈砚继续往前走。

雾气渐起,山林被灰白笼罩。

脚步踩在枯叶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沈砚摸了摸怀中的陶罐,心想:你们多久没吃过一口像样的饭了?

队伍继续前行。

远处,一声乌鸦叫划破寂静。

二牛猛地抬头。

沈砚却没停,只低声说:“别怕。鸟叫而已。”

他们绕过一道陡坡,前方山路被倒下的松树挡住半边。

二牛正要上前清理,沈砚突然抬手制止。

路边的灌木丛里,露出半截麻布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