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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西坪村的净水点前已经围了一圈人。

沈砚蹲在竹筒旁,翻开值守妇人递来的记录簿,眉头一挑,昨夜北头那户果然出事了。

孩子抓炭粉塞嘴里,大人吓得半宿没睡,好在苏青芜连夜上门看过,说灰土虽脏,但晒干的木炭无毒,只洗了肠胃,今早已能下地走动。

“规矩立了就得守。”

他合上簿子,声音不高不低,“那家停两天取水资格,滤布也不给换。谁家再敢拆筒偷工,下次不是喝灰,是罚工分。”

众人噤声。

李老根搓着手:“县令,真没事?我孙儿昨儿还问,炭是不是药……”

“不是药,是防病的。”

沈砚站起身,“但比药便宜,也比药管用。你们自己看,这三日拉肚子的还有几个?”

周墨从袖中抽出一张纸:“东岭报了三个,轻症;南坞一个,吃了生野菜闹的;西坪……就昨夜这一桩,没新增。”

沈砚点头,抬手示意衙役抬来铁锅,当众接满一筒清水,架火煮开,泡了粗茶倒进陶碗,递给三位族长。

“喝。”

他说,“水清不清,你们舌头最知道。”

族长们面面相觑,李老根先接过,咕咚灌下半碗,咂咂嘴:“没味儿,倒是干净。”

“那还不推广?”

沈砚把碗往石台上一放,“每村再加两个点,竹筒不够,县衙接着做。轮值名单贴出来,三天没差错的,奖励半斤麦种。这次可别让娃儿拿去喂鸡。”

人群哄笑起来,紧绷几天的气氛终于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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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刚过中,县衙大门外传来脚步声。

李老根带着四个村民,抬着个鼓囊囊的麻袋进来,泥腿子踩得堂前青砖咚咚响。

“县令大人……”

他嗓子有点哑,“没啥金贵的,就这点芋艿,新挖的,您喝口热水也暖和。”

麻袋往地上一放,沉甸甸的。

沈砚没推辞,也没笑,上前两步亲手接过,搬上主案,拍了拍袋口浮土。

“收下。”

他说,“这是大家的心意。”

周墨站在侧廊,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沈砚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而高声道:“来人!把这袋芋艿分成两份:一半送去厨房,今晚衙役加餐;另一半送到药铺,交给苏医女,煎姜汤用。”

衙役愣住:“这……真吃?”

“怎么?”

沈砚瞪眼,“你们修渠扛土、砍竹装筒,功劳少吗?周主簿记账到半夜,苏医女巡诊跑断腿,这芋艿是谁的?是我的?还是大伙儿的?”

没人吭声。

“拿秤来。”沈砚亲自监秤,一分二,纹丝不差。

“记住。”他指着那半袋送走的,“这不是赏,是还礼。百姓信我们,我们不能让他们觉得做好事还得赔本。”

李老根眼眶红了,低头搓衣角:“我们……我们就是不想再看见娃娃拉肚子……”

“我知道。”沈砚语气缓下来,“所以这芋艿,吃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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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柴火正旺。

沈砚卷起袖子,亲自架锅煮芋艿,灶台边堆着刚分来的那一半。

“老赵!”

他冲后院喊,“你劈竹是把好手,咋砍柴跟绣花似的?慢吞吞的!”

老赵灰头土脸从柴堆钻出来,咧嘴一笑:“县令您这火候,比我娘还讲究。”

“那是。”

沈砚拨弄着灶膛,“我家那口锅,烧焦过三回,我妈骂我八百遍。”

锅盖一掀,热气扑脸,芋艿香瞬间弥漫整个后院。

衙役们围在门口,不敢上前。

“愣着干嘛?”

沈砚拿起木筷戳了戳,“熟了!一人一块,站着吃躺着吃都行,吃完下午还得巡村。”

有人试探着伸手,接过滚烫的芋艿,捧在手里舍不得剥。

周墨走进来,默默坐在角落小凳上。

沈砚递过去一块,皮都剥好了。

“你写的《简法》昨夜印了三十份。”

周墨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三村都送到了。”

“写得好。”

沈砚啃着芋艿心,“最后一句‘此非官令,乃民自治之始’,比我讲的还到位。”

周墨低头,又咬一口:“百姓送的是心,你回的是情。”

“往后这样的事,还会更多。”

沈砚抹了把嘴角的淀粉,“等春耕落地,他们送的就不止是芋艿了。”

话音未落,门外急促脚步声逼近。

一名衙役冲进来,脸色发白:“县令!药铺那边……苏医女让人传话,说西坪那孩子吃了炭粉,现在吐了两回,怕是伤了脾胃!”

沈砚猛地站起,手里的芋艿掉在灶沿,滚进灰里。

“备车。”

他一把扯下围裙,“叫苏青芜别慌,我马上到。”

他跨出门槛时,回头看了眼厨房。

半锅芋艿还在冒热气,周墨手中的那块才啃了一半,灶膛里的火苗歪了一下,被穿堂风压住,忽明忽暗。